正文 第四十六章致周肆驍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20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接下來的一周,周肆驍陷入了單方麵的冷戰。
他不再雷打不動地出現在七班後門,不再變著花樣地送早餐零食,甚至刻意避開所有可能遇見陳知南的路徑。
籃球場上揮汗如雨,逃課早退,他試圖用喧囂填滿那種莫名的空虛和失落。
王浩看出他情緒低落,湊過來勾肩搭背:“周哥,咋了?跟南哥鬧別扭了?要我說,天涯何處無芳草。”
“閉嘴,”周肆驍煩躁地推開他,心裏卻更亂了,他覺得自己像個智障,一邊因為那些信酸得冒泡,一邊又控製不住地去想她現在在幹嘛,會不會有一點點在意他的消失?
答案是,沒有。
陳知南的生活似乎沒有絲毫變化,她依舊上課,做題,偶爾趴在桌上補覺,平靜得像一潭深水,投下一顆石子,連漣漪都吝於給予。
這種對比讓周肆驍的鬱悶雪上加霜,賭氣似的,更加堅定了絕不先低頭的決心。
就在這種別扭又煎熬的拉鋸中,一周後的周末下午,周肆驍正癱在家裏的沙發上,對著遊戲界麵發呆,手機突然叮地一聲脆響。
他懶洋洋地瞥了一眼,瞬間,像是被電流擊中,整個人從沙發裏彈坐起來。
發信人:陳知南。
內容:【你喜歡吃芒果嗎?】
周肆驍盯著這沒頭沒腦的六個字,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手指懸在屏幕上方,腦子裏閃過無數個問號。
這是什麼新型的破冰方式?還是發錯了?或者又是他想多了?
他憋著一股說不清是期待還是傲嬌的氣,手指飛快地敲擊屏幕:【?問這個幹什麼?】
幾乎在他消息發出的下一秒,陳知南的回複就跳了出來:【保密,你就直接告訴我就好了。】
周肆驍抿了抿唇,心裏的好奇和那點微弱的希望小火苗蹭蹭往上冒。
猶豫了幾秒,他最終還是妥協了,老老實實地打字:【喜歡。】
發送成功。
然後呢?
手機安靜了下來,周肆驍握著手機坐立難安,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就在他以為這隻是陳知南一時興起,話題已經結束時,手機終於又叮了一聲,他幾乎是秒速點開。
陳知南:【嗯。】
緊接著,下一條消息彈出來:【往下看。】
往下看?看什麼?
周肆驍愣了一下,心髒猛地一跳,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想竄入腦海,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沙發上彈起來,拖鞋都顧不上穿,光著腳幾步衝到房間的陽台,猛地探出身向下望去。
他家樓下,那道熟悉清瘦的身影正站在那裏。
陳知南微微仰著頭,手裏拎著一個看起來就很精致的蛋糕盒子,看到他出現時,她什麼也沒說,隻是平靜地抬起手,將手裏的蛋糕輕輕晃了晃。
那一刻,周肆驍感覺一周來的所有憋悶,委屈,酸澀和猜測,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洶湧而出的驚喜,瞬間填滿了整個胸腔。
他也顧不上形象,轉身就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出房間,噼裏啪啦地跑下樓梯,猛地拉開家門。
“你怎麼來了?”
周肆驍喘著氣,眼睛亮得驚人,目光緊緊鎖在她手裏的蛋糕盒上,又忍不住抬眼去看她的表情,試圖找出一點蛛絲馬跡。
陳知南語氣平淡,把蛋糕遞給他:“路過,芒果慕斯,你說喜歡的。”
周肆驍接過蛋糕盒,他低頭看著蛋糕,又抬頭看看她,憋了一周的話在喉嚨裏滾了又滾,最終卻隻笨拙地擠出一句:“謝謝。”
陳知南應了一聲:“上去吧,我走了。”
周肆驍抱著那盒芒果慕斯,腳步輕快地竄上樓,冰箱門開了又關,他小心翼翼地將蛋糕放在最顯眼的位置,看了又看,最後沒舍得立刻吃,仿佛多看幾眼,那份甜就能一直蔓延到心裏。
他甚至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小氣,那些信都是過去的事了,他幹嘛要揪著不放?陳知南都主動來找他了,還帶著他喜歡的蛋糕,這簡直是破天荒的頭一遭,四舍五入,等於她非常在意他。
這個認知讓周肆驍整個人都快飄起來了,寒假第一天,他就一頭紮進廚房,誓要一雪前恥,這次他不再挑戰高難度的煎蛋培根,而是選擇了看起來相對簡單的蛋撻。
稱重,攪拌,過濾蛋液,小心翼翼地倒入撻皮,他做得無比認真。
失敗了幾次後,終於有一盤像模像樣的蛋撻出爐了,金黃色的表麵帶著**的焦糖斑點,香氣撲鼻。
周肆驍得意洋洋地將它們仔細裝進保溫袋,揣在懷裏,蹦蹦跳跳地出了門。
去陳知南家要經過一條窄窄的小巷子,那是條近路,周肆驍哼著歌,腳步輕快,腦子裏已經開始預演陳知南看到蛋撻時的表情,是驚訝?還是像上次那樣嫌棄但最終會接受?
巷子深處隱約傳來說話聲,壓得很低,帶著一種不同尋常的緊繃感。
周肆驍的腳步慢了下來,那聲音似乎有點耳熟。
他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側耳細聽,兩人像是在爭執。
就在他試圖分辨那模糊的聲線時,一隻大手突然從後麵重重地拍上了他的肩膀。
周肆驍嚇了一跳,懷裏的保溫袋差點脫手,他猛地回過頭,看清身後站著的人時,他臉上的警惕瞬間化為驚愕,嘴巴下意識地張開:“怎麼是······”
你字還沒出口,後腦勺驟然傳來一陣劇痛。
沉悶的擊打聲在狹窄的巷子裏顯得格外清晰。
周肆驍眼前一黑,甚至沒來得及看清對方此刻的表情,所有的思緒和光亮瞬間斷絕,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懷裏的保溫袋摔在地上,精心製作的蛋撻滾落出來,沾滿了灰塵。
那隻手利落地將他拖向巷子更深處,一輛不起眼的黑色麵包車悄無聲息地滑了過來,車門打開又迅速關上。
小巷恢複了寂靜,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隻有地上那幾個孤零零,被踩碎的蛋撻。
而遠在家中的陳知南忽然毫無預兆地打了個噴嚏,她揉了揉鼻子,繼續跟手裏那團灰藍色的毛線鬥爭,織圍巾比想象中難多了,拆了織,織了拆,一個寒假過去,也才勉強織出半條像樣的。
她想著,等開學了,把這個給他,應該算是個道歉。
沒有周肆驍上躥下跳,消息轟炸的寒假,異常安靜,起初幾天,她甚至覺得有點過於清靜了,習慣真是件可怕的事情。
但她很快重新適應了這種安靜,打工,看書,偶爾被媽媽拉著學織圍巾,日子平淡得像白開水。
她以為周肆驍還在賭氣,或者玩累了,暫時消停了,他那個人,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說不定開學就又活蹦亂跳地出現了,她並沒有太放在心上。
直到開學日,教室裏喧鬧依舊,同學們互相分享著寒假的趣事,陳知南坐在位置上,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隔壁後門。
那裏依然是空蕩蕩的。
第一節課上課鈴響,那個位置依舊空著
第二節課,第三節課,一整天,那個熟悉的身影都沒有出現。
一種微妙的違和感開始在心裏滋生,就算賭氣,也不至於開學第一天就逃課吧?
第二天,第三天,周肆驍的座位依舊空著,班上的同學也開始竊竊私語。
“周肆驍呢?怎麼還沒來?”
“不知道啊,請假了?”
“沒聽說啊。”
陳知南心裏的那點違和感逐漸擴大,變成了一種隱約的不安,她想起寒假時就再沒有了他的任何消息,這不像他。
她終於沒忍住,在一次下課間隙,找到了八班的班主任。
“老師,請問,周肆驍同學是請假了嗎?”
班主任推了推眼鏡,臉上露出一絲惋惜:“周肆驍啊?他退學了。”
退學?
班主任繼續說著:“就在寒假裏,他家裏人過來辦的手續,說是舉家要搬去南城了,挺突然的。”
後麵的話,陳知南已經聽不清了。
搬去南城?退學?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走廊上的喧鬧聲仿佛隔了一層厚厚的玻璃,變得模糊而遙,。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攥緊了,一陣發悶。
她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手裏那個鼓鼓囊囊的帆布書包,她的指甲深深陷進掌心,掐出了幾個泛白的月牙印。
裏麵放著那條她拆了織,織了拆,折騰了整個寒假,手指被毛衣針戳紅了無數次,才終於完成的灰藍色圍巾,針腳比不上媽媽的勻稱,但已經是她能織出的最好水平。
她原本想著,開學給他,算是為之前信的事情,也為更早之前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隔閡,做一個她所能想到的道歉。
現在,它靜靜地躺在書包裏,失去了所有的意義。
原來,他不需要她的道歉了,原來,他早就走了。
陳知南沉默著,對著班主任點了點頭,動作有些遲緩,然後轉過身,一步一步地走回自己的教室。
那條織好的圍巾,最終被她塞進了衣櫃最底層,和那些未曾寄出的信放在了一起,許久沒再寫信的陳知南在今天寫下了新的一封告別信。
——致周肆驍。
第四十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