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卷鈴響，周肆驍幾乎是昂首挺胸走出考場的。
    經過後門時，他甚至還故意放慢腳步，想看看陳知南的反應。
    陳知南正在收拾筆袋，感受到他的視線，抬起頭，目光平靜地掠過他，沒有任何表示，又低下頭去。
    接下來幾天，周肆驍都處於一種隱秘的期待和興奮中，連王浩都察覺到他周哥心情似乎格外好，居然沒逃課也沒睡覺。
    “周哥，撿錢了？這麼高興？”
    “你懂個屁。”
    周肆驍高深莫測地笑笑，仿佛已經看到了英語老師驚訝的表情和班上同學崇拜的目光。
    終於，到了發卷子的那天。
    數學老師抱著一摞卷子走進教室，臉色不太好看，他習慣從低分往高分發。
    “張偉，38！”
    “李強，42！”
    “王浩，61！下次再低一分你就等著請家長吧！”
    周肆驍的心隨著名字一個個念出而慢慢提起，怎麼還沒到他？難道他抄得太好，直接進入高分梯隊了？他忍不住坐直了身體。
    終於
    “周肆驍！”
    英語老師拿起他的卷子，推了推眼鏡，目光複雜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裏混合著難以置信。
    周肆驍心裏咯噔一下，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英語老師的聲音沉了下去，帶著一種壓抑的火氣：“周肆驍，你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啊！”
    全班的目光瞬間聚焦過來。
    周肆驍僵硬地站起來，走過去。
    英語老師把卷子拍在他手裏，聲音陡然拔高：“全班唯一一個！選擇題完美避開所有正確答案，填空題全軍覆沒！作文寫得像模像樣，結果一個單詞都沒對！恭喜你啊周肆驍，蒙都能蒙出個零蛋水準，19分！創曆史新低了，全校倒數第二！”
    周肆驍難以置信地低頭看向手裏的卷子。
    恥辱！奇恥大辱！他周肆驍橫行南城一中這麼多年，打架輸過，吵架輸過，但從來沒像現在這樣，被人當猴耍得如此徹底，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不行，不能這麼算了，得找她問清楚。
    放學鈴響的那一刻，周肆驍像顆出膛的炮彈，第一個衝出教室，他沒去車棚，也沒回家，而是直接堵在了七班門口。
    八班的學生陸陸續續出來，看到黑著臉、渾身散發著煞氣的周肆驍，都嚇得繞道走。
    陳知南坐在座位上，盯著桌上的數學試卷，喃喃：“不應該啊，嘶······不應該啊。”
    周肆驍二話不說，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拖著她就在人少的樓梯間走。
    旁邊的同學想上前，被周肆驍一個凶狠的眼神瞪了回去。
    周肆驍從褲兜裏掏出那張被他揉得不成樣子的19分卷子，狠狠拍在旁邊的窗台上，“這！這上麵的答案！是不是你寫的？！是不是你扔給我的？全**是錯的！老子考了19分！解釋一下？”
    麵對他的咄咄逼人，陳知南抽出自己的數學試卷。
    “你自己看。”
    周肆驍狐疑地接過試卷，目光掃向卷首的分數欄。
    6分？！
    周肆驍猛地瞪大了眼睛，以為自己眼花了，他用力眨了眨眼，又仔細看過去。
    沒錯，就是6分，陳知南的名字旁邊，清晰地印著這個分數。
    他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向陳知南，又低頭瘋狂地瀏覽她的整張卷子。
    周肆驍像是被兜頭澆了一壺涼水，怒火瞬間全消。
    “······你，你怎麼就考這麼點分啊？”
    陳知南扯了扯嘴角：“基操。”
    周肆驍尷尬的把卷子還了回去，英語考試的慘烈滑鐵盧讓周肆驍和陳知南意外地成為了難兄難弟，雖然這兄弟情建立在雙雙撲街的分數上，顯得格外塑料且心酸。
    周肆驍那點被欺騙的怒火，在陳知南那個驚世駭俗的6分麵前，徹底熄了火，甚至生出點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詭異惺惺相惜。
    “沒事兄弟，這是運氣問題，哥們兒教你一招，下次前五個都選C，後五個填B，剩下幾個，D和A看心情隨便梭哈！概率學，玄學，總有一個能救你。”
    陳知南默默收起她那慘不忍睹的6分卷子，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謝謝，但不必了。”
    那眼神仿佛在說：你的19分秘籍還是留著自己修煉吧。
    周肆驍：“······”
    看吧，學渣的悲哀連互相安慰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然而，生活的毒打從不單獨來臨，它喜歡組團刷副本，英語的創傷還沒愈合，化學老師就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走進了教室，並且一上來就放了個大招。
    “同學們，把你們的化學筆記本拿出來。”
    化學老師推了推眼鏡，鏡片閃過一道危險的光：“今天我們來隨堂檢查一下筆記整理情況，計入平時分，並叫家長來和我麵談。”
    教室裏瞬間響起一片哀嚎和窸窸窣窣翻找筆記本的聲音。
    周肆驍當時就僵在了座位上，如同被一道晴天霹靂正中天靈蓋。
    筆記本？那是什麼東西？是傳說中那種會把老師黑板上的鬼畫符再抄一遍的本子嗎？
    他周肆驍的課本比臉還幹淨，筆記本？那玩意兒的存在本身就在侮辱他校霸的格調。
    扣平時分倒是對陳知南沒什麼威脅，但如果叫家長······
    周肆驍額頭瞬間冒出一層冷汗，眼睛瘋狂掃視四周，前排的王浩正手忙腳亂地補畫著實驗裝置圖，一看就靠不住。
    怎麼辦？怎麼辦？現編也來不及了啊！
    就在他急得快要薅自己頭發時，目光猛地鎖定在了那扇依舊敞開的，命運般的後門！
    門那邊，是七班，是陳知南！
    雖然她數學考了6分，但上次看到她桌上各式各樣的本快把她給淹了，說不定她真的寫了呢。
    病急亂投醫，死馬當活馬醫，周肆驍此刻也顧不上什麼塑料兄弟情和之前的恩怨了，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務。
    他趁著化學老師低頭看名單的瞬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從後門探出大半個身子，手臂伸得老長，精準地戳了戳隔壁班靠牆坐著的陳知南的後背。
    陳知南被戳得一怔，疑惑地回過頭。
    周肆驍擠眉弄眼，用氣聲瘋狂暗示，手舞足蹈地比劃著：“筆記，化學筆記！急！救命！”
    陳知南顯然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操作整懵了，眼睛裏寫滿了問號。
    她看了看八班講台上虎視眈眈的化學老師，又看了看周肆驍那張快要皺成苦瓜的臉，猶豫了大概零點五秒。
    “沒有。”
    周肆驍白眼翻上天：“我**早就猜到了！”
    他縮回身子，準備好迎接死亡，就聽陳知南又說：“你別急啊，我可以幫你借我們班學霸的。”
    周肆驍感動的轉過身，活像個偶像劇裏被表白的女主角：“陳知南······”
    也許是那點難兄難弟的情誼發揮了作用，她最終還是從其他人手裏借了一本看起來幹淨整潔的硬殼筆記本，迅速塞到了周肆驍手裏。
    “謝了兄弟！大恩大德永世不忘！”周肆驍用氣音飛快地丟下一句，像做賊一樣縮回身子，心髒砰砰直跳。
    他緊緊攥著那本救命稻草，感覺就像握住了通往及格線的纜繩，他趕緊把筆記本攤開放在桌上，裝模作樣地低頭翻看，心裏長舒一口氣。
    哈哈哈！天無絕人之路！我周肆驍果然是氣運之子！
    化學老師開始沿著過道檢查了，看著同學們五花八門，水平參差的筆記，老師時而點頭，時而皺眉。
    終於，他走到了周肆驍旁邊。
    周肆驍立刻挺直腰板，臉上努力做出我好學乖寶寶的表情，甚至主動把筆記本往老師那邊推了推，心裏默念：快看快看，我的筆記，閃瞎你的眼！
    化學老師扶了扶眼鏡，低頭看向那本筆記。
    一秒，兩秒，三秒。
    老師的眉頭越皺越緊，表情從疑惑到審視，最後變成了難以置信的震驚。
    “周肆驍，你平時上課很閑嗎？你這個筆記很有想法啊”
    周肆驍心裏咯噔一下：有想法？這是什麼評價？難道學霸的筆記都這麼超凡脫俗？
    他忍不住也低頭看了一眼。
    隻見那攤開的筆記本上，字跡確實工整清晰，但內容…
    第一行：【H  O】旁邊畫了一個大大的，咧著嘴笑的水滴表情包。
    第二行：【2H  +O  =2H  O】的化學方程式下麵，用紅筆標注：【氫氣和氧氣砰砰砰，砰出好多小水滴！】
    第三行：關於催化劑的解釋旁邊，畫了一個小人拿著喇叭喊：【我隻是個喊666的圍觀群眾！】
    第四行：記錄某個實驗現象：【溶液變成基佬紫······哦不對，是藍紫色。】
    周肆驍的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血液嗡地一聲衝上頭頂，又唰地一下全部褪去。
    這是什麼鬼東西？！！說好的工整嚴謹的學霸筆記呢？！這分明是學渣的靈魂塗鴉和意識流解讀啊！還是中二病晚期的那種！
    他猛地抬頭，驚恐地看向隔壁後門。
    周·自作自受·肆·社會性死亡·驍，卒。
    享年十七歲，死因：輕信塑料兄弟（妹）以及對自己錯誤的認知。
    第二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