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牢獄中的交鋒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8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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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新的“獄友”與疑竇叢生的傷情
    地字三號牢房的鐵門再次開啟,帶來的不是提審的希望,而是更深沉的試探與危險。
    那個被稱為“老周”的新獄友被粗暴地扔進來後,便蜷縮在角落,陷入了時斷時續的昏睡與因劇痛而導致的抽搐之中。陳遠最初保持著高度警惕,盡可能遠離,隻是冷眼觀察。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老周”的狀況急劇惡化。高燒讓他開始胡言亂語,傷口腐爛的惡臭幾乎彌漫了整個狹小的牢房,甚至蓋過了原本的黴味和尿溺味。他那痛苦的、無意識的**,像鈍刀子一樣切割著牢房裏死寂的空氣,也一點點磨蝕著陳遠刻意築起的心防。
    醫者的本能如同困獸,在他胸腔內左衝右突。他清楚地知道,再不做點什麼,這個人很快就會在極度痛苦中死於敗血症或壞死性筋膜炎。
    最終,陳遠暗罵一聲自己那該死的“職業習慣”,還是挪了過去。他借著門縫透進的、那一絲可憐的光線,開始仔細檢查“老周”的傷勢。
    這一檢查,讓他心中的疑竇瞬間升到了頂點。
    傷口主要在肩背和手臂,乍看像是摔傷和銳器劃傷混合所致,但仔細察看傷口邊緣和深度……陳遠的心猛地一沉。這絕不僅僅是簡單的戰場創傷!某些創口的切割麵異常整齊、深徹,更像是被某種經過特殊設計、追求極致效率的武器所傷,絕非普通刀劍或箭矢能造成。更令人不安的是,傷口周圍的紅腫蔓延速度極快,顏色呈現出一種不祥的、隱隱發黑的紫紺,膿液粘稠且氣味格外刺鼻——這強烈暗示著,武器上可能淬了某種毒素,或者沾染了極其汙穢的東西!
    一個執行普通偵察或破壞任務失敗、被懷疑而遭清算的軍官,會遭遇如此特殊、如此歹毒的傷勢?這更像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旨在滅口的狙殺所致!
    陳遠的後背瞬間滲出一層冷汗。試探!這絕對是諸葛亮投下的又一顆、更危險、更致命的探路石!這個“老周”的身份,絕對不簡單!
    (2)刀尖上的舞蹈與理念的流露
    救,還是不救?
    救,意味著在諸葛亮的注視下,展露更多超越時代的醫療手段,暴露更多破綻,風險極大。不救,這個“老周”必死無疑。但諸葛亮會如何解讀自己的“見死不救”?是冷漠?是識破了試探?無論哪種,都可能引來更負麵的評價甚至立刻的清算。
    陳遠感到自己正站在萬丈深淵的邊緣,無論向前向後,都可能粉身碎骨。
    最終,他一咬牙。救!但必須更加小心,既要盡力保住這個人的命(否則前功盡棄),又要在過程中極力掩飾,並反過來觀察對方!
    他再次拍打鐵門,這一次,他的要求更多、更具體,語氣也更急促,仿佛真的被傷情激起了醫者的好勝心:“熱水!越多越好!要煮開過的!最幹淨的布!鹽!再找找有沒有酒,越烈越好!還有,有沒有生甘草?或者綠豆?快!”
    他索要甘草和綠豆,是隱約記得這兩樣東西有一定解毒功效,是古代可能找到的東西,試圖以此應對可能的毒素,同時也是一種表演——顯示自己用的是“傳統”方法。
    獄卒似乎早有準備,雖然罵罵咧咧,但東西很快送來了,甚至比上次更“齊全”。
    救治過程變得更加複雜和艱難。陳遠首先要應對可能的毒素。他將搗碎的甘草混合清水,強行灌入“老周”口中。然後用大量的煮沸鹽水,反複衝洗傷口,力道不得不加大,以盡量清除可能含有毒素的組織液和膿液。
    “忍著點!膿毒不清,入血攻心就沒救了!”他低吼道,既是對傷者說,也是對可能存在的監聽者解釋自己看似“粗暴”的行為。
    每一次清創,他都力求徹底,目光銳利地尋找著任何一點壞死組織的痕跡。“這裏……還有這裏……顏色不對,必須去掉!”他自言自語般低語,語氣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對“感染源”的零容忍態度。這種對“徹底清除”的執著,遠遠超出了這個時代普遍的外傷處理觀念。
    使用濁酒進行擦拭時,他再次強調:“酒能殺毒……能減少邪穢滋生。”他盡可能地用“毒”、“邪穢”來代替“細菌”、“感染”等詞,但那種將“消毒”視為必要步驟的核心理念,卻無法完全掩蓋。
    固定骨折時,他手法精準,對骨骼結構的了解遠超普通士卒。“骨頭必須對準,錯位長了就廢了!”他語氣堅決,甚至帶著一絲命令的口吻,這種基於解剖學的自信,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
    整個過程中,“老周”(密探梟)承受著巨大的痛苦,汗出如漿,幾乎虛脫。但在他模糊的意識中,陳遠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都被他那經過特殊訓練的頭腦清晰地記錄、分析著:
    ·對傷口“潔淨”近乎偏執的追求。(遠超常理)
    ·對“毒素”和“膿毒”的高度警惕以及試圖“中和”、“清除”的明確思路。(理念先進)
    ·清創手法的果斷和徹底性。(目的明確,效果顯著)
    ·對骨骼結構的熟悉和複位手法的專業性。(絕非流民所能掌握)
    ·不時冒出的、難以完全用“怪老頭”解釋的精準術語和操作邏輯。
    所有這些,都指向一個結論:此人所掌握的,是一套完整、高效、邏輯嚴密且完全獨立於當下所有醫學體係之外的救治理念和方法!
    (3)言語的陷阱與反向的窺探
    當劇痛的高峰過去,梟的意識稍微清醒一些時,他便開始了自己的任務。
    他表現出極大的“感激”和“敬佩”,聲音虛弱卻充滿誠意:“兄弟……真……真是華佗再世……你這手本事……神了……比我見過的所有醫官都強……你肯定不是普通人……”
    陳遠心中冷笑,麵上卻露出疲憊和一絲“被認可”的欣慰(假裝出來的):“都是……都是胡**索,跟那老丈學了點皮毛,死馬當活馬醫罷了。”
    “太過謙了……”梟喘息著,“你這手法……幹淨利落……像是……像是受過專門訓練……莫非兄弟以前……在軍中做過醫官?”他開始試探陳遠的過往。
    “哪有那種命,”陳遠搖頭,繼續編造,“就是流亡時,給自己、給同伴處理過不少傷,慢慢有點經驗……都是拿命換來的笨辦法。”
    梟又“無意間”聊起自己“任務”的細節,抱怨魏軍的防禦如何嚴密,哨卡如何刁鑽,某些地方的布防似乎和地圖標注的不一樣……他話語中夾雜著一些相當專業和具體的軍事情報細節,絕非普通下層軍官能知曉。
    陳遠默默地聽著,心中更加確信。此人絕對是個精英密探!他偶爾會“好奇”地追問一兩個關於魏軍布防的細節,顯得像一個對軍事略有興趣的普通士兵,但問得恰到好處,既不顯得過於熱衷,又能讓梟繼續透露更多信息。他在反向收集情報,判斷這個試探的力度和諸葛亮可能關注的方向。
    兩人都在演戲,都在試探對方的底線。牢房裏彌漫著血腥味、藥味和一種無形的、緊張的心理博弈氛圍。信任是奢侈品,每一句對話都可能暗藏機鋒。
    (4)密報與更深沉的忌憚
    幾天後,梟的傷勢在陳遠竭盡全力的救治和自身強健體魄的支撐下,竟然奇跡般地穩定下來,高燒漸退,傷口開始出現緩慢愈合的跡象。
    某個深夜,牢門再次打開。這一次,進來的不是送飯的獄卒,而是兩名沉默的黑衣人。他們無視陳遠,徑直將依舊虛弱但意識清醒的梟架了出去。梟在被帶離前,深深地看了陳遠一眼,眼神複雜難明,有探究,有一絲極淡的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種完成任務的冷靜。
    陳遠知道,彙報的時刻到了。
    丞相府書房。
    燈光下,梟(已經經過簡單梳洗包紮,但臉色依舊蒼白)單膝跪地,詳細地、一字不落地向諸葛亮彙報著地牢中的經曆。他從自己如何偽裝傷重,到陳遠如何檢查、如何疑竇叢生但仍出手相救,到救治過程中的每一個細節、陳遠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甚至語氣神態,都描述得極其詳盡。
    “……其清創之徹底,遠超任何傷科大夫,似對”膿毒”深惡痛絕,必欲除盡而後快。其對骨骼之位,手法精準老練,絕非摸索可得。所用言語,雖極力掩飾,然”殺毒”、”潔淨”之念貫穿始終,與當下醫理迥異……索要甘草綠豆,似是應對毒素,然其重點仍在外部清創……”
    “……其人警惕性極高,於自身來曆,守口如瓶,僅重複”山中奇人”之說。然其對軍旅之事,似有異乎尋常之感知,於卑職故意透露之魏軍布防細節,雖表麵隻是好奇,然追問之處,皆在要害……其人心思之縝密,絕非尋常流民……”
    諸葛亮靜靜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撚動著羽扇的翎毛,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眼底深處,變幻著驚濤駭浪。
    陳遠的能力,比他想象的還要驚人!那套救治理念,其背後所隱含的對“病邪”本質的認知,其邏輯的嚴密性和有效性,已經不能簡單地用“奇術”來形容,那幾乎是一種……自成體係的、“道”的層麵上的差異!若能將此理念應用於軍中,蜀軍士卒的傷亡率將大幅下降,這是一筆難以估量的戰略財富!還有他對軍事那敏銳的直覺……
    但是,越是如此,諸葛亮心中的忌憚就越深。
    此人的能力越強,其不可控性就越大。他那套體係的根源何在?目的何在?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認知,最終會導向何方?他現在看似溫順,隻因身陷囹圄,一旦脫困,獲得資源和支持,他會變成何等可怕的存在?是匡扶漢室的利器,還是摧毀一切的妖魔?
    尤其讓諸葛亮心驚的是,陳遠在救治過程中流露出的那種對“病原”的絕對理性、近乎冷酷的清除態度——那種態度,仿佛淩駕於個體的痛苦之上,隻追求一個“潔淨”、“無染”的結果。這種思維方式,本身就帶著一種非人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色彩。
    “非人……”諸葛亮在心中再次默念這個詞。以前隻是懷疑,現在幾乎可以確信。此子絕非尋常人類,其所持之術,也絕非人間正道!要麼是天上降下的災星或祥瑞(目前看災星的可能性更大),要麼是……來自不可知的深淵異域。
    用?還是不用?這個抉擇變得更加艱難,更加沉重。
    “下去好生休養。”良久,諸葛亮緩緩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今日之事,入汝之耳,絕於汝口。”
    “諾!”梟躬身行禮,悄然退下。
    書房內隻剩下諸葛亮一人。他起身走到窗前,望著窗外沉沉的夜空,手中的羽扇久久未曾搖動。
    陳遠的價值,像黑暗中的夜明珠,璀璨卻致命。他的存在,仿佛一個巨大的、充滿**力的謎題,答案可能關乎國運,也可能通向毀滅。
    地牢中的交鋒暫時告一段落,但丞相府深處的風暴,卻剛剛開始凝聚。下一步,該如何走?諸葛亮的眉頭,鎖得更緊了。他知道,必須盡快做出決斷,在馬謖的結局明朗之前,在朝野的視線注意到這個“妖人”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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