樞紐大廳的燈光依舊冰冷刺眼，人造光源從高聳的金屬穹頂灑落，將每個人的影子都壓得又短又暗。
    謝凜站在中央信息柱旁，指尖劃過懸浮光屏，瀏覽著剛剛更新的副本記錄。
    他的姿態一如既往的挺拔，黑色作戰服勾勒出精瘦的輪廓，仿佛遺忘回廊中的一切從未發生——如果忽略他手腕上那圈若隱若現的冰藍色紋路的話。
    ”《遺忘回廊》副本數據異常，正在修複中...”
    ”參與者生還率：0.002%...”
    ”特別備注：檢測到未知能量波動...”
    謝凜的指尖在最後一條信息上停留了0.3秒，這是他表現出情緒波動的極限時間。
    光屏反射中，他看到顧焰正穿過人群向他走來——那個男人就像一把出鞘的刀，所過之處其他玩家自動讓出一條通道。
    ”係統在撒謊。”
    顧焰直接抓起謝凜麵前的信息柱上掛著的能量飲料，仰頭灌了大半瓶，喉結滾動間漏出的幾滴液體順著脖頸滑入衣領，
    ”我們出來前，至少還有三組人活著。”
    謝凜的目光在顧焰沾著水漬的鎖骨上停留了一瞬，隨即移開：”不是撒謊，是重構。係統將異常數據歸零處理了。”
    他調出另一份加密數據流
    ，”有趣的是，我們的個人記錄也被修改過。”
    顧焰湊過來，帶著硝煙與熱血的氣息瞬間侵占了謝凜的呼吸空間。
    他指著屏幕上的一行代碼：”這個時間戳不對。我們在靜默畫廊至少待了四十分鍾，但記錄顯示隻有十二分鍾。”
    謝凜微微側頭，避開顧焰灼熱的呼吸：”不僅是時間。規則實體襲擊次數少了三次，你的傷——”他的目光掃過顧焰右臂，”在係統記錄裏變成了”副本基礎傷害”。”顧焰突然抓住謝凜的手腕，拇指按在那圈冰藍紋路上：”那這個呢？係統怎麼解釋？”
    皮膚相觸的瞬間，兩人手腕上的紋路同時亮起微光。
    謝凜感到一股細微的電流順著接觸點竄上脊椎，他條件反射地抽回手，卻看到顧焰手腕上的赤紅紋路也泛著同樣的光芒。
    ”未被識別。”謝凜的聲音比平時低了一度，”係統視窗裏看不到這個標記。”
    顧焰咧嘴笑了，那笑容帶著野性的鋒芒：”所以我們有了係統都管不了的東西？”
    他晃了晃手腕，赤紅紋路在燈光下如同活火，
    ”有意思。”
    謝凜關閉光屏，視線掃過大廳角落幾個正在窺視他們的玩家：”換個地方說話。”
    兩人一前一後走向休息區。
    謝凜的步伐精確如常，但步頻比標準值快了5%；顧焰則刻意落後半步，目光不斷掃視周圍，肌肉緊繃如隨時準備撲殺的猛獸。這種默契的警戒姿態，在進入副本前根本不可能出出現。
    休息區的獨立隔間需要消耗積分兌換，謝凜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最高級別的**防護。
    隔間門關閉的瞬間，顧焰就癱進了沙發裏，長腿隨意架在茶幾上：”裝模作樣累死了。那些盯梢的什麼來頭？”
    謝凜調出監控屏蔽裝置，才開始分析：”三組人。穿藍製服的是”方舟”公會的偵察兵；戴電子眼的女人屬於情報販子”蜘蛛”；至於那幾個偽裝成新手的...”
    他的指尖在桌麵上敲出一串密碼節奏，
    ”應該是係統直屬的清潔工。”
    顧焰吹了個口哨：”大人物啊。我們被盯上了？”
    ”從我們活著走出《遺忘回廊》那一刻就開始了。”
    謝凜從儲物空間取出一台微型投影儀，
    ”那個副本的生還率本應是零。”
    投影儀在空中展開一幅星圖，其中兩個光點被紅色圓圈標注。
    謝凜放大其中一個：”根據能量殘留分析，我們手腕上的紋路是一種”規則外印記”。簡單來說，它不受係統常規協議約束。”
    顧焰盯著自己的手腕，赤紅紋路隨著他的心跳微微閃爍：”那個鏡中人說...係統害怕這個？”
    謝凜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冰藍紋路：”情感鏈接會產生係統無法計算的變量。我們摧毀《規則之書》偽本的方式證明了這點。”
    他停頓了一下，
    ”更關鍵的是，我在你的血液樣本裏發現了這個。”
    光屏上顯示出一組DNA圖譜，其中一段呈現出異常活躍狀態。
    顧焰皺眉看著那些跳動的數據：”說人話，戰術大師。”
    ”你曾經是係統實驗體。”
    謝凜的聲音冷得像冰，
    ”他們試圖製造完美的戰士，給你的基因鏈裏編入了”服從協議”。但你的身體產生了變異，高溫代謝燒毀了大部分控製節點。”
    他指向顧焰右臂上那個舊傷，
    ”這裏曾經是主控芯片植入點。”
    顧焰的表情凝固了。
    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湧來——白色房間、電極、注射時的劇痛...還有最後那場爆炸。
    他猛地抓住右臂，疤痕在特定角度下確實能看到細微的電路紋路。
    ”而你，”顧焰抬頭，眼神銳利如刀，”你是那個實驗室的人。”
    空氣瞬間凝固。謝凜的呼吸微不可察地停滯了一拍，這是他極少露出的破綻。
    隔間內的溫度仿佛驟降十度。
    ”曾經是。”
    謝凜最終承認，聲音平靜得可怕，
    ”我負責計算模塊優化。三年前的一場事故後，我也成了玩家。”
    他解開領口最上方的紐扣，露出鎖骨下方一個極小的圓形疤痕，
    ”他們給計算型人才植入的是思維抑製器。”
    顧焰的瞳孔收縮。
    他突然伸手扯開謝凜的衣領，動作粗暴卻小心避開了皮膚接觸。
    更多的疤痕暴露在燈光下——細密的、規律排列的電極痕跡，與他自己身上的如出一轍。
    兩個傷痕累累的人沉默對視，空氣中仿佛有無形的電流噼啪作響。
    最終是顧焰先打破了寂靜。
    他鬆開手，突然笑了：”所以我們現在是”係統最失敗的實驗品”和”係統最頭疼的叛逃者”的組合？”
    他晃了晃手腕，赤紅紋路熠熠生輝，
    ”還帶著係統最怕的”bug”？”
    謝凜整理好衣領，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準確率87.6%。”
    ”那還等什麼？”
    顧焰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
    ”去找下一個副本幹翻係統啊。”謝凜調出副本列表，指尖在一個閃爍紅光的選項上停留：
    ”《機械廢土》，難度SS級，科技側規則世界。根據數據模型，那裏可能有我們需要的答案。”
    顧焰湊過來看屏幕，胸膛幾乎貼著謝凜的後背。
    兩人手腕上的紋路再次泛起微光，這次誰都沒有躲開。
    ”就它了。”
    顧焰的聲音帶著躍躍欲試的興奮，
    ”什麼時候出發？”
    謝凜點擊確認鍵，係統提示音立刻響起：
    【雙人副本《機械廢土》已鎖定】
    【傳送倒計時：00:59:59】
    【特別提示：檢測到異常能量攜帶者，啟動二級警戒協議】
    顧焰吹了個口哨：”看來我們被特別關照了。”
    謝凜關閉提示，從儲物空間取出兩枚微型膠囊：
    ”臨行前需要補充體力。這是高濃度營養劑，可以修複你在回廊裏受損的肌肉組織。”
    顧焰接過膠囊，指尖故意擦過謝凜的掌心：”這麼關心我？”
    ”戰術需要。”謝凜麵無表情地吞下自己那枚，”你的戰鬥效能下降會影響生存概率。”
    顧焰大笑，仰頭吞下膠囊。
    在燈光照射下，他喉結滾動的弧度與手腕上跳動的赤紅紋路形成奇妙的呼應。
    謝凜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卻聽到顧焰突然壓低聲音：
    ”喂，在進下一個副本前...”顧焰的眼神難得認真，”鏡子裏那個吻，是真的嗎？”
    謝凜的手指僵住了。
    他沒想到顧焰會如此直接地問出這個問題——更沒想到自己會在0.3秒內就計算出答案。
    ”記憶數據未受損。”
    謝凜最終回答，聲音平靜得近乎機械，
    ”確證率99.9%。”
    顧焰的眼睛亮了起來，像兩簇跳動的火焰。
    他正要說什麼，整個樞紐大廳突然劇烈震動！
    警報聲刺破天際，所有光屏同時閃爍血紅色警告：
    【緊急通報！核心數據庫遭到入侵！】
    【所有副本入口暫時關閉！】
    【全體玩家立即返回安全區域！】
    謝凜的光屏自動彈出一段加密信息：”是衝著我們來的。”他快速解碼，”係統啟動了清潔程序。”
    顧焰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正好熱熱身。”
    震動越來越劇烈，天花板開始掉落碎片。
    謝凜抓起顧焰的手腕——這次是他主動——兩人的紋路接觸瞬間爆發出耀眼的光芒！
    ”傳送提前啟動。”謝凜的聲音在警報聲中異常清晰，”抓緊了。”
    顧焰反手握住謝凜的手指，十指相扣：”早就抓緊了，冰塊臉。”
    白光吞沒兩人的瞬間，謝凜看到顧焰嘴角揚起的弧度，和那雙眼睛裏燃燒的、足以融化所有規則的溫度。
    【警告！非常規傳送通道開啟！】
    【目標副本：《機械廢土》】
    【異常能量反應突破閾值！】
    【祝你們...滋滋...遊戲愉...滋滋...快...】係統的機械音在徹底消失前，出現了一個極其人性化的、近乎無奈的雜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