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門近在咫尺。
    顧焰的視野邊緣開始泛黑，右臂傷口處傳來的不是單純的疼痛，而是一種詭異的、如同無數細小冰錐沿著血管向心髒爬行的刺骨寒意。
    那灰黑色的侵蝕氣息正與他的體溫激烈對抗，每一次心跳都帶來一陣眩暈。
    但他咬緊牙關，下頜線繃出鋒利的弧度，拽著謝凜的手沒有絲毫放鬆。
    謝凜能清晰感受到顧焰體溫的異常波動——那具總是如同熔爐般滾燙的身體，此刻正經曆著某種他無法完全解析的能量對抗。
    他的目光飛速掃過顧焰的傷口，大腦瞬間調出所有關於規則實體侵蝕性傷害的數據庫，但信息嚴重不足。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必須盡快脫離這片區域，找到相對安全的環境處理傷口。
    ”三秒後俯衝！”
    謝凜的聲音如同冰錐刺入顧焰混沌的意識，
    ”提燈下方有機關！”
    顧焰模糊的視野中，那盞懸掛在拱門上的巨大提燈確實有些異常——
    燈罩不是常見的玻璃或金屬，而是某種半透明的骨質材料，內部燃燒的也不是普通火焰，而是一團不斷變換形狀的幽綠色光團。
    燈體與拱門連接處隱約可見精細的機械結構。
    三。
    顧焰的肌肉記憶先於意識做出反應，全身力量瞬間收束。
    二。
    謝凜左手猛地發力，將顧焰向自己這邊拉扯，同時右手在虛空中劃出一道複雜軌跡，光屏上數據流瘋狂閃爍。
    一！
    兩人如同演練過千百次般同時俯身，顧焰寬闊的後背幾乎擦著地麵，謝凜則借勢一個翻滾。
    就在他們身體壓到最低點的瞬間，頭頂傳來”哢嗒”一聲極其細微的機械咬合聲——
    ”嗖！嗖！嗖！”
    數十根細如發絲、近乎透明的金屬絲從提燈基座激射而出，在他們原本脖頸高度的位置交織成一張死亡之網！
    若是保持直立奔跑，此刻已然身首異處！
    金屬絲劃過空氣的震顫還未消散，顧焰已經憑借驚人的核心力量重新彈起。
    但這次起身的勢頭明顯弱了幾分，他的呼吸變得粗重，右臂傷口處的灰黑氣息似乎更濃了。
    ”門！”顧焰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拱門近在眼前，但門洞卻被一層半透明的、如同水膜般的能量屏障封閉。
    屏障上流動著密密麻麻的暗紅色符文，隨著他們的接近，那些符文開始加速遊動，組合成一行警告文字：
    【以血為契，方得通行】
    謝凜的瞳孔驟然收縮。
    血契？
    最原始也最危險的規則之一，一旦建立就不可逆。
    但身後石像群的逼近已經不容猶豫——最近的一尊人麵蜘蛛石像距離他們不足五米，石質口器大張，內部黑洞洞的深淵仿佛能吞噬靈魂。
    ”我的血。”
    謝凜迅速抬起左手，指尖不知何時已經凝聚出一滴晶瑩的血珠——是剛才翻滾時故意在石棱上劃出的傷口，
    ”你狀態異常，不能再失血。”
    顧焰卻突然咧嘴一笑，那笑容在冷汗涔涔的臉上顯得格外狂野。
    他毫不猶豫地將受傷的右臂舉起，在謝凜阻止之前，狠狠按在了屏障上！
    ”你的腦子比血值錢！”
    沾染著灰黑氣息的鮮血與屏障接觸的瞬間，整個拱門劇烈震動起來！
    那些暗紅符文如同聞到血腥的鯊魚，瘋狂湧向顧焰的手掌，貪婪地吸收著血液。
    更詭異的是，傷口處的灰黑氣息似乎也被符文吸收了一部分，顧焰的臉色頓時輕鬆了些許。
    謝凜的呼吸一滯。
    他沒想到顧焰會這麼做——用被汙染的血液激活通道，這相當於將未知風險主動引入係統核心！
    但此刻已無回頭路，屏障正在以顧焰的手掌為中心，緩緩溶解出一個勉強可供一人通過的缺口。
    ”走！”顧焰低吼一聲，拽著謝凜衝向缺口。
    穿過屏障的瞬間，世界天旋地轉。
    謝凜感覺自己的意識被某種力量粗暴地拉扯、擠壓，然後重重拋回。
    當他掙紮著恢複清醒時，發現自己正跪坐在一個圓形的石室中央，右手仍死死抓著顧焰的手腕——
    後者已經半昏迷地倒在一旁，呼吸急促，右臂傷口處的灰黑氣息雖然減弱了，但仍在緩慢擴散。
    石室不大，呈完美的正圓形，牆壁上鑲嵌著十二盞造型各異的油燈，將室內照得通明。
    地麵鋪著暗紅色的地毯，中央是一個小型噴泉，清澈的水流從頂部鍾乳石滴落，在池底形成不斷旋轉的漩渦。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對麵的牆壁——
    一整麵由無數細小齒輪和發條組成的機械裝置正在緩慢運轉，中央嵌著一本被鎖鏈纏繞的金屬書籍。《規則之書》的偽本？
    謝凜強迫自己移開視線。
    當務之急是處理顧焰的傷勢。
    他迅速檢查四周，確認沒有即時的威脅後，開始檢視顧焰的傷口。
    傷口比想象的更嚴重。
    那些灰黑氣息不是單純的毒素或詛咒，而是某種高度凝練的規則實體碎片，正在嚐試改寫顧焰身體的基礎規則。
    最直觀的表現就是傷口周圍的肌肉組織正在發生詭異的晶體化，皮膚下隱約可見細小的、如同電路板般的暗紋在蔓延。
    謝凜的指尖輕輕拂過傷口邊緣，采集微量組織樣本進行分析。
    光屏上跳出的數據讓他眉頭緊鎖——侵蝕速度與傷者體溫成反比。
    也就是說，顧焰那異於常人的高體溫反而加速了侵蝕過程。
    ”冷...靜...”
    顧焰突然睜開眼，琥珀色的眸子因為疼痛而收縮，但神誌清醒了些，
    ”你...有辦法...”
    謝凜沒有回答，隻是從儲物空間中取出一個微型冷凍裝置——
    這是他某個高難度科技副本的戰利品，能瞬間製造局部絕對零度環境。
    理論上可以暫時凍結規則碎片的活性，但風險極高。
    ”會疼。”
    謝凜的聲音罕見地出現一絲波動，
    ”不能麻醉，需要你保持清醒對抗規則改寫。”
    顧焰扯出一個虛弱的笑容，汗水順著緊繃的下頜線滑落：
    ”怕疼...就不是...顧焰...”
    謝凜不再猶豫，將裝置對準傷口啟動。
    ”嗤——”
    極寒白霧噴湧而出的瞬間，顧焰全身肌肉繃緊如鐵，脖頸和額角的青筋暴起，但硬是沒發出一絲聲音。
    他的左手死死抓住地毯，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右手則仍緊握著謝凜的手腕——即使在最劇烈的痛苦中，他也沒忘記兩人必須保持接觸的核心規則。
    謝凜緊盯著光屏上的數據流，看著那些灰黑氣息在絕對零度的環境下逐漸凝固、活性驟降。
    但同時也看到顧焰的生命體征在急劇波動——
    極寒正在摧毀傷口周圍的健康組織三秒。
    精確到毫秒的計時。
    謝凜在臨界點關閉裝置，迅速切換為納米級修複噴霧，開始處理凍傷的組織。
    他的動作快而精準，如同最精密的醫療機器人，但指尖的微顫暴露了這不是一場普通治療。
    ”為什麼？”謝凜突然開口，聲音低沉得幾乎聽不見，”你可以用我的血。”
    顧焰的呼吸仍有些紊亂，但眼神已經恢複了些許神采。
    他盯著謝凜近在咫尺的側臉，看著那總是完美無瑕的冷靜麵具出現第一道裂痕，突然覺得這傷受得值。
    ”因為...”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看著謝凜不自覺地屏住呼當最後一片納米敷料貼上傷口時，他注意到顧焰右臂內側那個舊傷——在特定角度的燈光下，隱約浮現出一個極其細小的、如同電路烙印般的標記。
    那不是普通傷疤，而是...
    ”係統植入痕跡。”謝凜的瞳孔微微收縮，”你曾經是...”
    顧焰的笑容僵住了。
    他下意識想要抽回手臂，卻被謝凜牢牢握住。
    ”不是現在。”
    謝凜打斷了他，聲音恢複了往日的冷靜，
    ”傷口隻是暫時穩定，我們需要盡快找到真正的核心。那本書——”
    他指向牆上的機械裝置，
    ”可能是關鍵。”
    顧焰深深看了謝凜一眼，點了點頭。
    兩人艱難地站起身，向《規則之書》的偽本走去。
    謝凜的左手仍緊握著顧焰的右手，但這次不再是出於規則約束，而是某種更複雜的、連他自己都無法命名的衝動。
    石室的地毯上，留下了兩行交錯的足跡——一行精準如尺規作圖，一行狂放如野火燎原。
    而在噴泉的水麵倒影中，隱約可見兩人的影子不知何時已經交融在一起，再也無法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