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發出淡藍色的光芒，折過窗戶，倒映在地板上，似乎還會隨風蕩起波紋。
    柔軟的床上，少年撲在陳秋聲的胸上。他的手劃過陳秋聲的眉毛、眼睛，最後落在鎖骨處，輕輕打轉。
    “我的眼睛好看麼？”少年直白地看向陳秋聲，月光承在眼中，蕩漾心神。
    陳秋聲忘了眨眼，喉結急促地滾動一下，隨後雙臂環住少年的腰，兩具身體緊緊貼在一起……
    “柚子，你真的好美……”陳秋聲的嗓子微啞，極盡忍耐。
    他還沒享受夠林柚之溫軟的身體，胸膛處忽然一陣痛，好像被什麼東西壓住了。
    陳秋聲猛地睜眼。早晨的陽光照亮了臥室，也照在林柚之的臉上。
    也是，現在的林柚之不會那麼主動。
    夢裏的場景並非不可能，此刻，林柚之就趴在自己胸膛上，一動不動。他歎了口氣，發誓一定要強身健體——要喘不過氣了。
    “我要被壓……（死了）”陳秋聲邊說邊把林柚之推開。
    上麵的人起了逆反。林柚之緊緊抱住他，下巴不算輕地掃過胸膛，是一陣鈍痛。陳秋聲仰頭皺眉，做好了等林柚之醒的準備。
    “啊，你怎麼…我們在一起？啊…”林柚之醒了，大概是熱醒的。
    “先起來。”陳秋聲穩住聲音說道。
    腰上的束縛解開，林柚之無措地站在床頭，“我感覺有什麼東西推我，可我不想走。沒想到抱的是你。”
    不光是這件事尷尬，身下的反應，燥熱難耐。羞恥心在作怪，這是在人家的家裏。林柚之的耳朵越來越紅。
    陳秋聲也覺得不對，隨後注意到他的耳朵。
    “這很正常，說明你是一個健康的男性，不用尷尬，”陳秋聲起身，“那…你先去廁所吧。”
    得到陳秋聲的回答後，林柚之飛快地奔向衛生間。哢噠一聲，門隔開了兩人。
    林柚之的臉也染上粉紅，他背靠門，心跳聲好像在耳側。
    幾分鍾後，白色的紙巾躺在垃圾桶裏。林柚之不敢多看，打開水開始洗漱。冷水劃過臉側，又快速落入水池。
    他擦拭臉。陳秋聲在他心裏，好像又當爹又當媽？
    所以陳秋聲對他這麼好，是想養個兒子？好像也說得通？
    林柚之打了自己一巴掌，想歪了，早上的心理真活躍。
    在臥室，林柚之沒等多久，就和陳秋聲一起出門了。
    熟悉的早餐店，林柚之選擇吃小籠包。油香和肉裹在鬆軟的外皮裏，匆匆擠進他的鼻裏。
    陳秋聲拍了拍他的肩，“我去對麵一下，等我。”
    林柚之看向對麵，是一家新開的早餐店，橙色的招牌搭配奶白色的牆壁，裏麵陳列著很多牛奶。
    斑馬線有些地方已經消失了，和黑黢黢的柏油路挺搭的。陳秋聲走過這樣一段路後，來到早餐店門口。
    還有三個小籠包，陳秋聲就回來了。“草莓酸奶。”林柚之接過它，溫涼感在掌心化開。
    路上林柚之撕開蓋子，草莓的清甜撲了過來，淡粉色的果粒陷入在奶裏。
    入口是酸甜的，帶著涼意。
    兩人並排走著，林柚之的包裏還有不輕不重的書本，而且，風輕輕地搖過，葉的沙沙聲打入耳。
    林柚之側過頭，看向身旁的陳秋聲。好巧，陳秋聲也剛好看回來。
    陳秋聲溫和的眼睛彎了彎，蘊含著不易察覺的心歡。林柚之也衝他笑，又轉過頭繼續走路。
    這就是夢裏，他無比希望的，平淡的日子。心要隨著風飄起來。
    林柚之不像之前那樣無所事事了，他忽然覺得時間過得挺快的。
    上午的最後一節課是謝菲的。今日課堂的抽查，她特意換了個方式，書的頁碼從後往前抽。
    “完了完了，我的學號就在最後，”葉如風雙手合十祈禱，“雖然我背書了，但還是希望——”
    “53號！”
    “啊！？”葉如風蹭的站起來。
    林柚之在他身後推了一把，“快上去吧你。”
    “47號！”
    林柚之：“……”
    臉上的笑容轉移到了葉如風身上。在講台上的葉如風跳下來，一臉得意地把林柚之抓上去。
    謝菲已經做好了兩個人寫不出什麼的準備。可又一想，最近兩個人表現很不錯，再看看吧。
    剩最後幾個單詞，謝菲走到他們的桌子旁，隨手翻看上麵的書。
    林柚之上邊的英語詞書都是印記，還有遺忘的次數。葉如風的書桌上有活頁紙，記著完整的語法。
    謝菲又看了眼陳秋聲和宋詩詩。直覺告訴她這四個人組成了某種“團體”。
    “好了，寫得非常好啊。都開竅了是吧？”謝菲在黑板上批改。
    “快！我可要點獎勵。”林柚之回到座位上，笑得燦爛，眼睛彎彎，像隻搖頭晃腦的小貓。
    “那我要好好想想。”陳秋聲撐著腦袋，似乎真的在認真思考。
    林柚之開始覺得沒什麼不對。可到後麵，他忽然想到，自己的進步關陳秋聲什麼事，要獎勵怎麼聽都像是對父母的要求。
    陳秋聲見林柚之愣了好一會兒，說道：“你好像意識到了什麼。”
    林柚之炸了，捂住他的嘴。
    “我還是會給你獎勵的，和下次月考一起給。”本來嘴巴沒捂實，話就這樣迷迷糊糊地傳過來了。
    林柚之掃了一眼時鍾，還有五分鍾下課。他鬆開手，準備裝聾作啞。
    “林柚之，你先跟我來。”何知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何知跟謝菲點了下頭。
    走廊。
    “你母親說今天中午來接你。希望你盡快調整好心態，家裏的煩惱，也可以跟我說，好嗎？”何知的聲音溫柔。
    “嗯。我回去一下，然後再去。”林柚之回到教室，原本他們約好了一起去食堂。
    林柚之：“我要和我母親去…就不能陪你了。”
    “沒關係。還有別什麼事都埋在心裏。”陳秋聲回答。
    林柚之走到門衛室，等著那個十多年沒見的母親。
    六歲時，他們吵著離婚。母親帶著不多的東西走了，留下一些泛黃的書，小時候他以為母親還會回來。
    於是他把每一本都看了，隨時等著母親問問題。年紀小的時候，他會因為字不認識而哭泣。等他終於看懂了書，也意識到母親不會回來了。
    那時他上初一。
    上初三時，母親第一次給他打電話。林海抓著他的腦袋，緊貼著手機。
    母親在另一頭抽噎。
    “媽媽要回來的，你再等等……”
    他已經不信了。因為他聽說，母親再婚了，還有了另一個孩子。當初不回來接他，也因為外婆那邊不允許。
    “噠噠。”高跟鞋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陽光下，黃舒雲打著淡藍色的傘，朝他走來。到肩的柔發，白色的長裙，溫和的麵容。
    她來時，還帶著清新的雛菊香。記憶裏，母親的長發就是這個氣味。
    可她沒有了長發。
    黃舒雲快速地眨眼，抱住了林柚之。
    他看清了母親的淚。或許，母親還在乎他。
    平常的餐廳，母子兩人一人坐一頭，一時無話。
    “柚子，你想吃什麼？”
    “跟小時候一樣。”
    兩個人都愣了。
    黃舒雲點完餐後，輕聲問：“你，恨媽媽嗎？”
    一開始是恨的，畢竟缺席的不隻是十二年。後來他也不在乎了。最多的感覺就是無力。
    “我恨林海。”林柚之說。
    又沒話說了。沉默了很久，菜都上完了。“先吃吧。”黃舒雲撇過頭，悄悄抹了淚。
    快吃完了，林柚之想著怎麼回去。身後忽然響了一句“媽媽”。
    林柚之回頭，一個小男孩，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嗓音軟糯地叫著媽媽。後邊還跟著一個老女人。
    黃舒雲也沒料到，她慌忙拉過男孩的手。她對林柚之說：“先等我一下。”
    林柚之看著桌麵，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父母兩頭，他都沒有歸宿。
    門外。
    黃舒雲有點生氣了，這個婆婆總讓她放棄以往，說，孩子這麼大了，跟著他爸，你就安心照顧自己的小孩。
    她著重強調了“自己的”，不斷提醒黃舒雲，她已經離婚了。
    “媽，我愛他，跟我愛小寶一樣，一點也不少。”黃舒雲抱起晏星又進去了。
    林柚之看到母親回來了。
    “這是哥哥，跟他說你好呀。”黃舒雲輕聲說。
    “哥哥好呀。”晏星湊過去，挨著林柚之，軟軟地說。
    “你……林海進去了，跟我回去吧，高三總不能一直麻煩同學。”
    林柚之牽起晏星的手，捏了捏，“還有位置麼？”
    黃舒雲又愣了，隨後說：“媽媽很愛你。”
    林柚之放下晏星的手，一個人走了。他的心不規律地跳動著，說不出是苦楚還是欣喜。
    門口的老女人還在嘟囔，多耽誤事兒啊。說給他聽的。
    “媽媽，哥哥走。”晏星指著林柚之說。
    “這麼快就想哥哥啦？哥哥馬上就回來喲，他要去上學……”
    ……
    回到教室時，已經有人回來自習了。林柚之盯著陳秋聲的位子。
    他的家就沒有那麼多意外。他記得昨晚，他們走在路上的情景。方花時不時折騰陳曉亮，一路有說有笑。
    這樣美好的場景，曾經他也有。隻不過很快丟掉了。
    他靠在書桌上，迷糊地想，今晚到底去哪，漸漸的他睡了。
    夢到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輕輕地搖他的床，哼著歌……
    
    
    

    作者閑話：

    親情是如此複雜，解也解不開的結，有愛又恨有悔，最終割舍不了，化為一句，我愛你。
    天天開心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