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點問題，今天咱們打車去吧。地方不遠。”岑墨與方語凝站在樓下公園出口。
    方語凝點了點頭：“好。”說著她在手機軟件上很快就定了位，在選擇價位時比較了一番，把太貴的去掉。
    “要不我來打車吧。”岑墨顯然看見了方語凝的小動作。
    方語凝有些尷尬，搖了搖頭。“算了，回來時你打吧。”
    岑墨隻好同意了。
    不一會兒，一輛尾號3089的車很快就來到了。
    方語凝與岑墨坐上了車後座。司機顯得很有禮貌，不過語氣很冷。
    “你好，請問尾號多少？”司機師傅顯然有三十幾歲了，嗓音即冷又粗糲。
    看起來卻很有禮貌，方語凝默默評估了一番。
    “5686。”方語凝很快回答了。
    車上安靜的可怕。和大多數喜歡在車上聽小說，歌曲，開導航的司機不同。對方並未製造任何響亮的聲音。
    車裏，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開了沒多久。師傅一改之前禮貌的態度，與手機裏的人聊起了天。
    “我這一單又沒賺多少錢！那老陳這一單又跑了九百塊，他運氣怎麼這麼好！我晚上也去跑跑機場的班！”對方語氣顯得有著十足的抱怨，與羨慕。以及對自身的不滿。
    方語凝忽然覺得有些緊張與心慌，不敢動作了。
    岑墨顯然也察覺了。“怎麼了？不舒服？”他小聲問。
    方語凝搖了搖頭：“沒什麼。”在車上，她不想說。
    岑墨握住她的手，好似安撫著她的情緒。
    一個小時後，到了目的地。“鳳閣景區”
    入口。這景區在一個小山上，他們可以步行上去。
    司機下車時也很有禮貌。“妹妹，帶好你們的東西哦！不要忘記了。”
    方語凝下車時，需要按按鈕。顯然這個車型是智能型。
    司機突然暴躁了一些，仿佛壓抑著自己的感受。“按下麵那個。”
    方語凝隻說好，很快操作對了。下了車，感覺一陣輕鬆。
    岑墨一直感覺她不對勁，方語凝也知道以對方的觀察力肯定逃不過。
    “創傷發作了。”方語凝語氣不急，反而很冷靜。
    岑墨仔細回想了一下：“是司機的態度？”
    對於他們這種高敏感高同理心人來說，理解別人的微妙惡意簡直如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是。”方語凝微笑了一下，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些。
    “是對方表裏不一的態度觸發了你的創傷？”岑墨顯然非常的了解。
    方語凝看著眼前的大山，心裏平靜了些。“確實，司機表麵很有禮貌，實則暗藏暴躁，讓我感覺非常危險。對方這種語言行為不一致的表現，會讓我很緊張。”
    “是童年創傷導致的認知失調？”岑墨雖是詢問，也是肯定。
    他拿出一瓶檸檬水，遞給方語凝。“緩緩。那種行為的確會讓人不舒服，你的感受完全是正常的。最重要的是，你現在安全了。”
    冬日暖陽漸漸升起，方語凝打開瓶蓋，聞到檸檬水的味道。她喝了兩口，感覺心情平複了許多。
    “好了，我們快上去吧。我還有些期待呢。”方語凝自我調節能力很強，很快就好了起來。
    山上空氣非常清新，陽光穿過樹葉在地上投下星星點點的陰影。
    兩人很快到了山上茶園。
    茶園裏此時也有一些婦人在采茶，她們衣著非常樸素。
    見到生人來，她們也很習慣。
    這裏也有體驗采茶製茶的項目。
    離他們大概十幾米遠，有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直起腰，遠遠地看見他們，點頭微笑。
    ”要體驗采茶嗎？”老人走了過來，看起來很是有些習慣了，”現在采的冬芽甜。”
    她的聲音帶著老年人獨有的沙啞。她手上有常年采茶的茶垢，顯得不是非常幹淨，圍裙粗糙棉布感卻莫名讓她感覺安心。
    ”好啊。”方語凝聽見自己說，甚至都要忘了岑墨的意見。
    她轉頭看上岑墨：“怎麼樣？”
    岑墨點點頭，也沒意見。
    老人引他們到一排茶樹前，教他們如何掐取頂端的茶樹嫩葉。
    ”不能扯，要輕輕提。”老人的手像樹皮一樣幹枯，動作卻非常靈巧，”這樣不久它又會長出新芽。”
    “樹不會痛嗎？”方語凝說完又覺得很敗興。“我又想多了。”
    “不是，這說明你同理心很強。從理論的角度來說，樹是不會感到疼痛的，因為它們缺乏神經係統和感覺器官，無法像動物一樣感知痛覺  。    ”岑墨並未忽視她的情緒，而是給出了合理的解釋。
    方語凝若有所思：“原來是這樣。”雖然心中還有些許疑惑，不過她也知道沒有更多的答案了。
    方語凝放下心結，學著老婦人的動作，茶葉斷裂處果然留下一道斷口，而她也完整摘下了一朵翠綠的嫩葉。
    岑墨對這種事顯然不熟練，采下的葉子總是帶著老葉子，讓老婦人連連擺手：”小夥子手太不巧了，這可不行哦！”
    “我來教你，我會了。”方語凝非常熱情，在這種放鬆的情況下，她一向分外活潑。
    方語凝握住岑墨的手，教他如何采摘茶葉。她示範著細節：“主要是動作要輕，快。這樣才不會扯下更多的老葉子。”
    從岑墨的角度看，方語凝就顯得比較可愛了。岑墨點點頭，看著方語凝輕快的扯下來好幾遍葉子。“你試試？”方語凝看向岑墨，示意他自己上手。
    岑墨顯然領悟力很強，經過仔細示範，他很快學會了訣竅。
    此時陽光漸漸變得金黃，溫度也升高了。穿著棉襖還有一些熱。
    方語凝不由得想到，她上次這樣專注地做一件毫無功利性的事情，是多久以前了。
    她身旁竹簍裏積起一層嫩芽的葉片，呼吸之中都充滿了清新的茶香。放眼望去，一片層層疊疊的翠綠，讓人心曠神怡。
    ”你們感情真好，有默契。”老婦人觀察許久，眼角彎彎的，很是有幾分調侃的樣子。”像茶樹和茶花。”
    方語凝的手停在半空，她有些尷尬，不知道該說什麼。
    一片茶葉飄落在她和岑墨之間的地上。“不是，婆婆你誤會了，我們隻是朋友。”方語凝解釋道。
    岑墨並未反駁，方語凝也不得而知對方的想法。
    ”李婆婆！”遠處有男人在喊，”新炒的茶樣好了！”
    李婆婆拍拍自己圍裙上的灰，她站了起來：”小妹來一起嚐嚐今年的冬茶吧，用山泉水泡的，味道可好了，你們在城裏可是嚐不到哦。”
    炒茶棚裏。
    熱氣騰騰的水霧沸騰著，李婆婆從鐵鍋裏捧出一把炒好變色的墨綠茶葉，也不拘泥，她把茶葉倒進粗陶茶碗。用沸水衝下，清香的味道充滿了小小的茶棚。
    ”第一杯敬天與地，沒有天地，便沒有我們，也就沒有了這茶葉。”老人將茶水灑在泥地上，留下一道水痕。
    方語凝接過李婆婆給她的第二碗茶湯，茶水泛著琥珀色，水裏茶葉上下沉浮。
    她小心吹了一下，抿了一口，怕燙。入口先是微苦，然後舌底泛起微微的甜，滿口清香。
    岑墨也拿起茶杯，嚐了一口。
    ”好喝嗎？”李婆婆眼神帶著期待，仿佛對這茶葉有些驕傲。
    “好喝，味道不錯，先苦後甘，清香撲鼻。”方語凝放下茶杯。
    ”茶葉可是個好東西啊。”老人興致勃勃的說著，”要經過揉撚、高溫、擠壓，才能釋放出最好的味道。”她布滿老繭的手拍拍方語凝的手背，”人有時候也一樣，經曆磨練，方得始終啊。”
    方語凝一時語塞。
    岑墨在一旁回應著李婆婆：“您說的有道理，我們會記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