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主事離京赴江南後，沈徹的日子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湧動。他每日在文選清吏司處理公務，對官員任免的分寸拿捏得愈發精準，連李主事都漸漸對他放手，許多事都交由他定奪。
    這日，沈徹正在核對一份外放官員的履曆，忽然聽到值房外傳來爭執聲。他皺了皺眉，起身出去查看，隻見一個穿著從七品官服的年輕官員正與劉全爭執不休。
    “劉爺，我已經遞了三次文書，為何還不給我安排補缺？”那年輕官員麵色漲紅，語氣帶著幾分急切。
    劉全斜睨著他，嗤笑道：“王修，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剛從地方調回來的小官，也敢催著補缺？等著吧！”
    沈徹認得這名叫王修的官員，是前科進士，在地方任過知縣，政績尚可，隻是沒什麼背景，調回京城後一直沒得到合適的職位。
    他不動聲色地退回值房，心裏卻打起了算盤。王修雖是小官，卻頗有才幹，且為人耿直，正是可以利用的人。
    傍晚時分，沈徹特意繞到王修住處附近。那是一處簡陋的宅院，院牆斑駁，門口連個小廝都沒有。他正欲上前，卻見王修拿著一個藥包從裏麵出來，神色焦急。
    “王大人這是……”沈徹走上前，拱手問道。
    王修見是沈徹，愣了一下，連忙回禮：“沈主事？在下……在下家母病重，去抓些藥。”
    “伯母安恙？”沈徹關切地問了一句，隨即道，“正好我也要去藥鋪，不如同路？”
    王修有些受寵若驚，連忙應了。路上，沈徹旁敲側擊地問起他的處境，王修歎了口氣，將自己調回京城後處處受阻的事說了出來，語氣中滿是無奈。
    “官場便是如此，若無門路，縱有才幹也難施展。”沈徹歎了口氣，話鋒一轉，“不過王大人也不必灰心，我看你政績不錯，或許有個機會。”
    王修眼睛一亮：“沈主事請講！”
    “兵部最近要補一個職方司主事的缺，雖隻是從六品，但能接觸到軍務，日後升遷也快。”沈徹道，“隻是這職位競爭激烈，不少人盯著。”
    王修麵露難色：“我既無背景，又無人舉薦……”
    “我可以幫你。”沈徹打斷他，目光直視著他，“但我有個條件。”
    王修一愣：“沈主事請說，隻要在下能做到，絕不推辭！”
    “我不要你做什麼出格的事。”沈徹微微一笑，“隻是日後你若得勢，莫忘了今日之困，多為朝廷舉薦賢才，莫要讓有才幹者埋沒即可。”
    這話聽起來冠冕堂皇，實則是在拉攏人心。王修雖耿直，卻不傻，立刻明白了沈徹的意思，他鄭重地拱手道：“沈主事若能幫在下，在下定銘記在心，日後若有差遣，萬死不辭！”
    沈徹要的就是這句話。他回到衙門後，立刻著手為王修運作。職方司主事的職位，原本是太子一黨想安排自己人的，沈徹便借著核對履曆的機會，查出了那人貪墨軍餉的證據，雖不致命，卻足以讓兵部打消念頭。
    隨後，他又將王修的政績整理成冊，親自送到了兵部尚書麵前。兵部尚書與太子素有嫌隙，見沈徹舉薦的人確實有才幹，又沒有派係背景，便順水推舟，答應了下來。
    不出幾日，任命便下來了，王修果然補上了職方司主事的缺。他特意來向沈徹道謝，態度恭敬，言語間滿是感激。
    “沈主事的恩情，在下沒齒難忘。”王修鄭重地說。
    “王大人不必如此。”沈徹擺了擺手，“好好做事，莫負了朝廷的信任。”
    王修走後，沈徹看著窗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知道，自己又多了一個可用之人。而王修進入兵部，對三皇子趙奕來說，也是個意外之喜——職方司雖不起眼，卻能接觸到不少軍務信息。
    果然，沒過幾日，趙奕便又約了沈徹在聽風閣見麵。
    “沈主事倒是會選人。”趙奕看著沈徹，眼神中帶著幾分玩味，“王修在兵部，倒是能幫上不少忙。”
    “殿下過獎了，隻是恰巧覺得他合適罷了。”沈徹謙遜道。
    “恰巧？”趙奕笑了笑，端起茶杯，“沈主事，你我之間，不必如此見外。說吧，這次又想要什麼？”
    沈徹知道，趙奕是個聰明人，與其拐彎抹角，不如直接表明來意。他沉吟片刻，道：“屬下想請殿下幫個忙，調我去戶部。”
    趙奕有些驚訝：“文選清吏司不是挺好的嗎？為何要去戶部？”
    “文選清吏司雖能接觸官員任免，但終究隻是文官係統。”沈徹道，“戶部掌天下錢糧，是朝廷的根本，若能在戶部立足，才能真正掌握實權。”
    趙奕看著沈徹，眼中閃過一絲讚賞。他沒想到沈徹竟有如此遠見。戶部一直被太子一黨把持，若能安插自己人進去，對他來說大有裨益。
    “好。”趙奕點了點頭，“戶部正好有個員外郎的缺，我幫你運作。隻是戶部尚書是太子的人，你進去後，怕是不會太好過。”
    “屬下明白。”沈徹道，“越是艱難，才越有機會。”
    他要的就是挑戰。隻有在困境中，才能展現自己的能力，才能抓住機會往上爬。
    幾日後，調令果然下來了，沈徹被任命為戶部員外郎。消息傳開，吏部上下一片嘩然。誰也沒想到，一個剛升為主事沒多久的小吏，竟能一步登天，調入戶部這個要害部門。
    劉全看著沈徹，眼神中充滿了敬畏和嫉妒，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樣拿捏他了。李主事也對他客氣了許多，言語間滿是拉攏之意。
    沈徹卻隻是淡淡一笑，收拾好東西，離開了文選清吏司。他知道，這隻是他仕途上的又一個台階，前路還有更多的風雨等著他。
    踏入戶部大門的那一刻，沈徹深吸了一口氣。他抬頭望去，隻見戶部尚書的衙門就在不遠處，門口侍衛林立，氣勢威嚴。
    他的目光銳利而堅定。
    太子一黨又如何？戶部尚書又如何？
    擋在他前麵的，終將被他一一踩在腳下。
    他的目標，從來都不是一個小小的員外郎。
    他要的，是這整個大雍王朝的權力巔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