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霧還沒散盡，蘇晚走進教室時，一眼就看到了放在陸執桌角的傘。
    淺藍色的傘麵，折疊得整整齊齊，傘柄上還掛著她去年生日時掛上去的小熊掛飾——是她昨天給他的那把。
    他帶來了。
    蘇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嘴角不受控製地微微上揚，腳步也輕快了些。
    剛放下書包，前桌的女生就轉過頭，神秘兮兮地說：“蘇晚，你看陸執今天是不是有點不一樣？”
    蘇晚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陸執正低頭翻著課本，晨光落在他發梢，鍍上一層柔軟的金邊。他今天穿了件幹淨的淺灰色衛衣，臉色比昨天好了些，雖然還是沒什麼表情，卻少了幾分拒人千裏的冷意。
    “沒什麼不一樣吧。”蘇晚假裝不在意，指尖卻悄悄蜷縮起來。
    “怎麼沒有？”女生湊近了些，壓低聲音，“他剛才進教室的時候，我看到他手裏拿著你的傘，還特意擦了擦上麵的水跡呢。”
    蘇晚的心像被羽毛輕輕搔過，泛起一陣細密的癢。
    他竟然還擦了傘？
    “可能是怕弄髒桌子吧。”她嘴上這麼說，心裏卻像揣了顆糖，甜絲絲的。
    早讀課開始後，蘇晚一邊讀課文，一邊忍不住用餘光瞟那把傘。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傘麵上，折射出細碎的光斑，像撒了一把星星。
    她正看得入神，突然聽見旁邊傳來“哢噠”一聲輕響。
    是林薇薇的筆掉在了地上，滾到了陸執的座位底下。
    林薇薇“哎呀”一聲，彎腰去撿，手卻“不小心”撞到了陸執的桌腿，桌上的練習冊嘩啦啦掉了一地，正好壓在了那把傘上。
    “對不起對不起！”林薇薇連忙道歉，手忙腳亂地去撿練習冊，卻在起身時，故意用胳膊肘撞了傘一下，傘骨“啪”地一聲彈開了一角。
    陸執皺了皺眉，彎腰撿起練習冊，目光落在被撞開的傘上，眼神沉了沉。
    “我不是故意的。”林薇薇捂著嘴，眼眶紅紅的，看起來委屈極了，“都怪我太笨了……”
    周圍的同學都看了過來，有人小聲議論：“林薇薇也不是故意的吧。”
    “就是，陸執也太小氣了，一把傘而已。”
    蘇晚看著那彈開的傘角，心裏的火氣“噌”地一下就上來了。
    她太清楚林薇薇那點小心思了——明著道歉，暗地裏卻在故意找茬，想讓陸執在同學麵前難堪。
    “撿東西的時候，眼睛長哪兒去了？”蘇晚的聲音冷不丁響起，帶著點沒壓住的怒氣。
    全班瞬間安靜下來，都驚訝地看向她。
    林薇薇也愣住了，眼圈更紅了：“晚晚，我……”
    “道歉就道歉，手卻沒停過，你這是道歉還是找事？”蘇晚站起身，走到陸執桌前，小心翼翼地把傘收起來，重新疊好，“這傘是我的，壞了我心疼，你要是賠不起，就少在這兒動手動腳。”
    她的話又急又衝，帶著明顯的維護。
    陸執抬起頭，看著她緊繃的側臉，眼神裏閃過一絲驚訝。
    林薇薇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怎麼能這麼說我……”
    “是不是故意的，你自己心裏清楚。”蘇晚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早讀課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林薇薇趴在桌子上，肩膀微微聳動，像是在哭。有幾個男生看不過去，對蘇晚投來不滿的目光。
    蘇晚卻不在乎。
    她就是要護著陸執。
    前世她欠他的，這輩子，她要一點點還回來。
    下課鈴響後，蘇晚剛想去拿自己的傘，陸執卻先一步拿起傘，走到了她麵前。
    “你的傘。”他把傘遞給她，聲音很淡，聽不出情緒。
    蘇晚接過傘，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兩人都像觸電般縮回了手。
    “謝……謝謝。”蘇晚的臉頰有點發燙。
    陸執沒說話，轉身就要走。
    “陸執！”蘇晚叫住他，“剛才……”
    “我知道。”他打斷她，腳步沒停，“但不用你多管閑事。”
    蘇晚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心裏那點剛升起的甜意瞬間涼了下去。
    又是這樣。
    她明明是想幫他，在他眼裏卻還是“多管閑事”。
    她看著陸執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門口，心裏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悶悶的。
    前桌的女生轉過頭，歎了口氣：“蘇晚，你剛才是不是太衝動了？林薇薇畢竟是你朋友……”
    “她不是我朋友。”蘇晚低聲說。
    至少，從她一次次算計陸執開始，就不是了。
    中午去食堂吃飯，蘇晚打好飯，剛找了個位置坐下，就看到陸執端著餐盤，在角落裏找了個空位坐下。
    他的餐盤裏隻有一份青菜和一碗米飯。
    蘇晚的心揪了一下。
    她知道，他是在省錢。
    陸家的情況越來越糟了，他連午飯都舍不得吃好的。
    蘇晚猶豫了一下，端起自己的餐盤走了過去，在他對麵坐下。
    陸執抬起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隻是默默地扒著飯。
    “這個給你。”蘇晚把自己餐盤裏的紅燒肉夾到他碗裏，“我不太喜歡吃肥肉。”
    這是她昨天想出來的借口，今天又用上了。
    陸執的筷子頓了頓，看向她，眼神裏帶著點無奈：“蘇晚，我說過，不用……”
    “就當是謝你昨天把傘還給我。”蘇晚打斷他，把筷子往他碗裏推了推，“不許浪費。”
    陸執看著碗裏的紅燒肉，又看了看蘇晚堅持的眼神，沉默了幾秒，終於拿起筷子，夾起一塊放進嘴裏。
    蘇晚的心裏瞬間鬆了口氣，像完成了一件大事。
    她低下頭，假裝專心吃飯，嘴角卻忍不住偷偷上揚。
    也許，他並不是真的排斥她。
    也許，他隻是還不習慣她的關心。
    吃完飯，兩人一起走出食堂，蘇晚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你昨天……吃藥了嗎？”
    陸執的腳步頓了頓，含糊地“嗯”了一聲。
    “那就好。”蘇晚鬆了口氣，“感冒要早點好才行。”
    他沒說話，隻是腳步放慢了些，和她並排走著。
    午後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兩人誰都沒說話，卻沒有尷尬的沉默，反而有種莫名的平和。
    蘇晚偷偷看了他一眼，發現他正看著地麵，嘴角似乎微微上揚了一點。
    很淡，卻真實存在。
    她的心跳突然快了半拍，連忙低下頭，臉頰發燙。
    也許，一切真的在慢慢變好。
    也許，那些錯位的關心，總有一天能準確地落在他心裏。
    走到教學樓門口，陸執突然停下腳步，看著她，猶豫了一下，才低聲說：“下午有節物理自習課，你……有不會的題嗎？”
    蘇晚愣住了。
    他是在……主動要幫她講題？
    陽光落在他臉上，給他清冷的眉眼添了幾分暖意。蘇晚看著他，用力點了點頭，聲音帶著點抑製不住的雀躍：“有！有很多！”
    陸執的嘴角，似乎又彎了彎。
    像投入湖麵的石子，在蘇晚心裏漾開一圈圈溫柔的漣漪。
    她知道，他們之間的那堵牆，好像終於裂開了一道小小的縫。
    而光，正從那道縫裏，悄悄照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