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林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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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秋,北京。
晨光穿過胡同裏交錯的晾衣繩擠進一條狹窄的胡同,在高低錯落的青磚牆和低矮的瓦房上投下稀薄的光影。
“筱筱!磨蹭什麼呢!今天周一,你別遲到了。”
林母裹著件半舊的夾棉襖,站在自家小院門口,邊朝著裏屋喊兒子,邊把一盒牛奶和裝著早飯的飯盒塞進林筱自行車前筐。
“來了,媽!”林筱應了一聲,身影從掛著彩色珠串門簾的門裏閃出來,他穿著洗得發白的淺藍色牛仔褲,一件純白的圓領T恤,外麵套了件淺棕色棒球服外套,最普通不過的裝束,卻襯得那張臉愈發清俊,冷白的皮膚,挺直的鼻梁,一雙琥珀般的眼睛,睫毛濃密纖長,低垂時在眼下投下小片陰影,天然的帶著幾分疏離感。
“路上慢點騎,看著車!中午在學校食堂吃好點,別老想著省錢!”林母絮叨著,順手把一盒溫好的牛奶塞進他自行車前筐的布兜裏,“下星期五沒課就早點回來,到時候讓你爸早點去市場買塊新鮮五花肉,媽給你做紅燒肉吃。”
“知道啦媽,您快進去吧,外頭涼。”林筱跨上自己那輛初中時買的舊自行車,車鏈子發出輕微的“嘎吱”聲。
車輪碾過坑窪不平的石板路,林筱熟練的避開晾衣繩上滴水的衣服,堆在牆根的蜂窩煤和蹲在門口刷牙的鄰居大爺。
林筱的父親林衛民是老國企的維修技術員,母親李霞在附近的一所普通小學教書,日子不說過的大富大貴,卻踏實幸福。
而林筱自己,他算是這條胡同裏飛出去的“金鳳凰”,林家最大的驕傲,他上高二那年,偶然間在大街上被星探挖掘,懵懵懂懂的拍了一部青春題材的電影,雖然隻是配角,但那驚鴻一瞥的鏡頭和幹淨到極致的氣質,意外讓他小範圍內有了一點知名度。
高考時,他順理成章的考上了無數人夢寐以求的東方電影學院表演係,如今已經是大二的學生,在學校裏,他是公認的“老天爺追著喂飯吃”的類型,專業課拔尖,那張標致的臉蛋兒更是為他贏得了不少關注和機會。
林筱將自行車一口氣騎出狹長的胡同,彙入早高峰的車流,空氣瞬間變得渾濁嗆人,公交車噴著黑煙,小汽車不耐煩的按著喇叭,自行車大軍像潮水一樣湧動,林筱靈巧的在車縫裏穿行,沒過多久就到了此行的目的地,無數藝術生夢寐以求的學府,東方電影學院。
走進表演係教學樓,走廊裏穿梭著形形色色的俊男美女,空氣裏都飄著香水、發膠和淡淡的化妝品味道,討論聲,練台詞的聲音、形體房傳出的鋼琴伴奏聲交織在一起,充滿了一種緊繃的追逐夢想的青春張力。
“林筱!這邊!”同班的周明宇朝他揮手,旁邊還圍著幾個同學,周明宇算是林筱在學校裏關係不錯的朋友,家境小康,為人活絡。
“我昨天聽說,張導那個大項目,《浮城夢》,定了你是男三號陸攸寧?”周明宇一臉羨慕的錘了他肩膀一下,“行啊!你小子!悶聲發大財啊!這角色多少人眼紅呢!”
“我隻是運氣好罷了。”林筱笑了笑,把自行車鑰匙塞進背包,他不太習慣成為焦點,尤其這種帶著羨慕甚至一絲嫉妒的目光。
男三號陸攸寧,一個氣質清冷憂鬱的民國少爺,戲份吃重,人設出彩,能拿下這個角色,除了他自身外形氣質貼合,也離不開他第一部戲積累的人氣,怪不得經紀人王姐說,第一部戲就是塊敲門磚,能敲開真正的大製作。
“什麼運氣!這是實力!”另一個女同學湊過來,“筱筱這張臉,這氣質,往鏡頭前一站就是戲!王姐肯定樂開花了吧?”
提到經紀人王姐,林筱嘴角的笑意淡了些,王姐王麗,圈裏混了快十年的老油條,手底下帶著幾個像他這樣初出茅廬的新人,精明、市儈,深諳圈內所有明暗規則,隻有一個明確目標,那就是把手裏的“商品”賣個好價錢。
“晚上有安排沒?給你慶祝一下?”周明宇提議。
林筱搖搖頭,想起王姐昨天下午的電話叮囑,語氣有些無奈:“晚上……有飯局。”
“飯局?”周明宇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拍拍他的肩,“哦哦,明白明白?是去拉投資吧?正常正常,張導的戲,投資方肯定都是大財主,好好表現啊筱筱,前途無量!”
林筱心裏像被小刺紮了一下,這不是他第一次參加投資商飯局,剛有點名氣時,王姐也曾試圖帶他去“見見世麵”,但他本能的抗拒飯局背後更深層次的“意義”,總是找理由推掉,王姐不止一次罵他“不開竅”“假清高”,這次不同,《浮城夢》的分量太重,王姐就下了死命令:
“筱筱,明晚的局,天王老子來了你也得給我釘在那兒!知道浮城夢最大的投資商是誰嗎?鍾仕謙!鍾少!那是真正的“天”!背景深不見底,他指頭縫裏漏點風,都能把你吹上天!”
“你今晚的任務,就是給我把眼睛給我放亮!該笑就笑,該說就說,該敬酒你就敬酒,!特別是鍾少!要是能讓他看你一眼,說上一句話,你這輩子都不用愁了!聽懂沒?”
“明天中午我去學校接你,跟我去買身像樣的行頭!你那學生樣兒不行!記住,你不是學生林筱,你是演員林筱,是去給電影拉投資的,聽見了嗎?”王姐的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掌控和一種近乎狂熱的興奮,林筱知道,這次躲不過了,他沉默了半晌,才回了一聲,“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