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0章我們活著,就不是祭品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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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無盡的白光與花海破碎的瞬間,蘇清漪的魂體化作一道流光,決絕地衝向林淵的識海深處,她要阻止他,用自己最後的力量,阻止這場以他生命為代價的融合!
    然而,她晚了一步。
    現實世界中,黎明的第一縷曦光刺破斷龍脊的雲海。
    山巔之上,那衝天的魔影與焚天黑炎,以及那吞噬一切的死寂黑洞,都在一瞬間,如潮水般倒灌回林淵的體內!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氣息轟然炸開,卻又在瞬間收斂得無影無蹤。
    林淵緩緩站起,身姿筆挺如劍。
    他身上那件原本暴戾燃燒的焚劫衣,此刻已然與他的身體融為一體,化作一身玄黑為底,暗金紋路流轉的緊身戰甲,衣擺處,黑色的火焰如活物般幽幽跳動,卻再無半分狂躁,隻有死一般的沉寂。
    他右手倒提著影淵刃,刀身不再是純粹的漆黑,而是泛著一種深邃的血色光澤,仿佛飽飲了神魔之血。
    刀鋒所過之處,空間都發出了不堪重負的細微撕裂聲,那是連光線都被其引力扭曲的征兆。
    “逆命·焚劫形態”——成!
    然而,這驚世力量的代價,也無比沉重。
    林淵的臉色蒼白如紙,唯有雙眸亮得駭人。
    他裸露在外的左臂,從手腕到肩膀,皮膚已徹底化為墨色,堅硬如鐵,甚至能看到皮膚下有絲絲縷-縷的黑影在緩緩蠕動,仿佛有無數怨魂被封印其中。
    魔化,正在以一個不可逆轉的速度,侵蝕著他的肉身。
    “你的藥。”
    沈璃不知何時已來到他身後,遞過一碗還冒著熱氣的漆黑藥湯。
    她的聲音裏聽不出情緒,但眼神卻複雜地落在他那條魔化的左臂上。
    “《寒樞引》上有批注,”她頓了頓,聲音壓得極低,“此等逆天融合,已非人力能及。每動用一次”逆命形態”的全力,至少折損十年陽壽。”
    十年。
    對於壽元動輒千百年的修士而言,十年不過彈指一揮。
    但對於林淵,這已是他為數不多的生命。
    林淵接過藥碗,一飲而盡,藥湯的苦澀在他口中蔓延,他卻像是渾然不覺。
    他轉過身,看向身後倚靠在山石上,魂體愈發透明的蘇清漪,嘴角竟勾起一抹近乎溫柔的笑意。
    “隻要她還能睜開眼看我一眼,十年,又算得了什麼?”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足以讓天地動容的偏執。
    蘇清漪的魂體,在剛才那孤注一擲的衝撞後,已如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她虛弱地倚著冰冷的岩石,望著林淵那挺拔而孤寂的背影,那條不祥的墨色手臂,刺得她魂魄都在顫抖。
    她終於明白,他為她鋪就的,根本不是什麼複生之路,而是一條通往自我毀滅的絕路。
    “淵哥哥……”她輕聲開口,聲音微弱得幾乎要被山風吹散,“如果有一天……我再也醒不過來了,你會……放下嗎?”
    放下仇恨,放下執念,好好地,作為一個人活下去。
    林淵的身形一僵。
    他緩緩轉身,走到蘇清漪麵前,然後,在一向冷傲的沈璃微微錯愕的目光中,他單膝跪下,讓自己能平視她那雙黯淡的眼眸。
    “你問錯了。”
    他的聲音不再冰冷,而是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與鄭重,“問題從來不是我會不會放下,而是你,蘇清漪,敢不敢相信,我會陪你走到三界的盡頭,走到輪回的彼岸。”
    他說完,將手中那柄足以讓鬼神戰栗的影淵刃,“鏘”的一聲,深深插入身前的地麵。
    而後,他伸出那隻尚還溫熱的右手,輕輕覆上她冰涼虛幻的手背。
    掌心相觸,一虛一實,一生一死。
    “以前,是你守著我,怕我墮入魔道。”林淵的目光灼灼,仿佛要將她的模樣刻入自己的神魂,“現在,輪到我來守著你了。”
    守著你,直到你再次擁有溫度,再次能對我笑。
    蘇清...漪的魂體劇烈地顫抖起來,淚水無聲地滑落,卻在離開眼眶的瞬間便消散於空中。
    她想說“不”,想說“不值得”,可在那雙偏執到極致的眼眸注視下,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不遠處,沈璃默默地看著這一幕,眼神從最初的複雜,漸漸化為一抹深刻的決然。
    她轉過身,不再去看那對被命運死死綁在一起的男女。
    她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的行囊,將那張在影淵外圍一處上古廢墟中偶然發現的,泛黃殘破的南荒遺跡圖,小心翼翼地藏入袖中。
    地圖的一角,用古老的朱砂,標注著兩個讓她心跳加速的字——婆娑。
    傳說中,能為無魂之人重鑄肉身,逆轉生死的“婆娑果”。
    她最後望了一眼林淵和蘇清漪的背影,那是一種她無法介入,也無力改變的羈絆。
    她毅然轉身,牽過拴在不遠處的追風馬,沒有道別,沒有猶豫,翻身而上。
    馬蹄聲在清晨的山道上漸行漸遠。
    走出十裏,沈璃勒住韁繩,回望了一眼早已被雲霧遮蔽的斷龍脊。
    山風吹過,她低聲自語,像是在對誰承諾。
    “蕭寒,你說過,願為我赴死,萬死不辭……可這一次,換我為你逆天而行。”
    風起,吹動她腰間那柄屬於蕭寒的遺物——寒月刃。
    刀鞘微微震顫,發出一聲清越的輕鳴,一如當年在玄陰宮,那個沉默的少年,持刀護在她身前,為她斬開血路時的模樣。
    就在沈璃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山巒之間的瞬間,斷龍脊山巔的林淵,忽有所感,猛地抬頭望天!
    隻見萬裏無雲的晴空之上,風雲突變,無盡的烏雲憑空彙聚,翻湧之間,竟在天穹之上,緩緩張開了一隻巨大無比的血色豎瞳!
    那豎瞳冰冷、漠然,不帶絲毫感情,仿佛高懸於九天之上的神明,俯瞰著螻蟻。
    一股無形的威壓籠罩而下,正是厲無歸通過“血裔共鳴術”,跨越萬裏之遙,投射而來的監視之眼!
    他在確認,他最得意的“容器”,是否還按照他布下的棋路在走。
    看到林淵身旁那魂力衰弱的蘇清漪,以及他身上那完美融合的魔功氣息,血色豎瞳之中,似乎閃過一絲滿意的波動。
    然而,迎接它的,是林淵嘴角勾起的一抹森然冷笑。
    “看夠了嗎?”
    他低語一聲,插在地上的影淵刃發出一聲興奮的嗡鳴,自動躍入他的掌心!
    下一刻,林淵高舉魔刃,那條墨色的左臂青筋暴起,無盡的魔源之力瘋狂灌入刀身!
    “斬!”
    一道百丈長的黑紅色匹練,裹挾著焚盡萬物的劫火與吞噬一切的虛無,衝天而起,以一種霸道無匹的姿態,撕裂了蒼穹!
    嗤啦——!
    天空仿佛被劃開了一道醜陋的傷疤,那巨大的血色豎瞳連反應都來不及,便被這驚天一刀,從中間悍然劈成了兩半!
    烏雲潰散,天地重歸清明。
    隻有林淵冰冷如萬古玄冰的誓言,在雲海之上滾滾回蕩:
    “回去告訴厲絕天,他的棋局,從今天起,由我執子!”
    當夜,萬籟俱寂。
    林淵在夢中,最後一次見到了那個梳著雙丫髻,係著銅鈴的小女孩。
    小鈴站在一棵開得無比絢爛的桃樹下,對著他笑,笑容一如初見時那般純淨。
    風吹過,她腕間的銅鈴發出清脆的響聲。
    “哥哥,我不陪你了。”
    她輕聲說完,身影便如被風吹散的蒲公英,化作點點光屑,消散在了夢境裏。
    林淵猛然驚醒!
    他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脖頸,那條他戴了十幾年,早已褪色發白的布條,竟在他觸碰的瞬間,無聲地化作了飛灰,被夜風帶走,不留一絲痕跡。
    最後的幻象,消散了。
    最後的枷鎖,也解開了。
    他久久佇立在崖邊,任由冰冷的夜風吹拂著他。
    許久,他才緩緩抬起頭,目光穿透無盡的黑暗,望向了極遠之處,那傳說中埋葬了上古神魔的禁地——葬神淵。
    幾乎是同時,他懷中那張從劍傀子手中得到的《噬影殘章》,竟無火自燃,浮現出一行全新的、散發著幽光的血字:
    “當情劫燃盡天地,唯活者可逆輪回。”
    林淵低頭,看著懷中安靜沉睡,魂體凝實了些許的蘇清漪,他眼中的瘋狂與暴戾盡數斂去,隻剩下一種深不見底的執著。
    他低聲呢喃,像是在對她說,也像是在對自己說。
    “清漪,接下來的路,我們一起走。”
    “——不是作為祭品,而是作為活著的人。”
    第一縷晨光熹微,照亮了這片狼藉的山巔,林淵眼中的光,比那朝陽,更加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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