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1章她要活,我要瘋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4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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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沙漫天,風吹得人睜不開眼。
    隊伍踩在幹裂的湖床上,腳下是碎土和風化的石塊,像被誰撕開過一樣。
    沒人說話,隻有風打在盔甲上的聲音,一下一下。
    林淵拉住馬韁,戰馬原地踏了兩步,蹄子刨著地。
    他盯著湖心那片塌了一半的廟,廢墟堆在那兒,風吹久了連影子都歪了。
    他嗓音發啞:“我出生的地方……就是這兒。”
    沈璃猛地扭頭看他,心裏一緊。
    墨心童正蹲在隊尾看符紙,手指突然頓住——她布下的“天聽陣”抖了一下,波動來自林淵體內。
    不是活人的氣息,倒像是封印裂了條縫。
    “不對。”她把玉簡塞進袖子,沒出聲。
    她是醫官家的女兒,也懂陣法。知道靈魂被侵蝕時,靈氣會反著走。
    現在頭頂的靈脈,正一點點擰成逆旋的圈。
    她看著林淵的背,想起三年前暴雨夜裏,他撐傘送她回藥堂,自己淋透了也不躲。
    那時他說:“人心若冷,天地皆寒。”
    可現在,他呼吸都帶著腐味,眼神空得像井。
    “他已經不是從前那個人了。”她攥緊藥袋,“但我不能不管。我這條命,是他救回來的。”
    她記得那晚毒瘴封城,她燒到神誌不清,是林淵割開手腕,用血催動護心蠱。
    他在床邊守了七天,她醒來第一句卻是:“你幹嘛救我?我不值得。”
    他笑了笑:“值不值得,輪不到你說。”
    這話她一直記著,成了她不肯放手的理由。
    夜裏營地點起火堆,影子在地上亂晃。
    沈璃睡不著,坐起身。
    墨心童坐在角落研藥,目光一直停在林淵的帳篷上。
    她還記得第一次見他,他撿了隻中箭的雪狐,包紮完放在屋簷下。
    後來那狐狸在門外守了七天。
    那時候的林淵,笑起來有光。
    可現在,每到三更,帳篷裏就傳出說話聲,聽不清內容,但從來不是一個人的聲音。
    “他快撐不住了。”她對添柴的阿燼說。
    阿燼抬頭,臉上那道疤在火光下顯得更深。
    “我知道。我在查清漪真正的死因。”
    墨心童一愣:“你發現了什麼?”
    他掏出一塊焦木牌,上麵刻著半句咒文:“倒懸宮那場火不是意外。有人用”焚魂引”點燃契約陣眼——手法和斷魂劍上的銘文一樣。”
    他聲音壓得很低:“我是宮裏掃院子的奴才,火起那天,所有人都逃,隻有清漪站在殿頂冷笑。她說:”若我不死,誰能配得上複活我的代價?”然後她親手點火,把林淵推進祭壇。”
    墨心童吸了口氣:“所以……她是自己要死?為了以後回來?”
    “嗯。”阿燼握緊匕首,“她說:”血脈阻路,皆為芻狗。””
    他指節發白:“我活下來,就是為了等這一天。如果她真回來了,我會親手掐滅她的命燈。不是為了報仇,是為了保住那個曾經叫我”阿燼”的公子。”
    他曾是個啞巴,是林淵教他說話,給他名字。
    大火之後,林淵再沒叫過他這個名字,反而常常盯著他喃喃:“你怎麼還在?她明明該把你一起燒死的……”
    這句話,像刀子在他心裏劃了十年。
    沈璃終究不放心,悄悄走到林淵帳篷外。
    掀開簾子的一角,她僵在原地。
    林淵盤腿坐著,左手流著血,正用血在獸皮上寫“喚魔歸位”的咒文。
    字扭曲著,像在吸氣。
    她衝進去搶下斷魂劍:“你在幹什麼!”
    林淵慢慢抬頭,眼神空蕩:“我在完成使命。清漪需要這具身體,才能回來。”
    這一幕,也被暗處的阿燼看見了。
    他手按在匕首上,指甲陷進掌心。
    他曾答應過一個侍女——火裏把他推出門時,她抓著他手說:“別讓公子變成另一個她。”
    “如果複活的是那種東西,”他心想,“那我寧願林淵永遠睡下去。”
    第二天清晨,斷脈醫拄著拐來,把一瓶藥塞給沈璃。
    “吃了它,能暫時斷開雙心契……但是,”他咳了幾聲,“有時候,愛一個人,不是非得把她拽回來,而是放手,讓她安息。”
    這話飄進正在煎藥的墨心童耳朵裏,藥勺“當啷”掉進爐子。
    她忽然想起母親臨死前也說過同樣的話。
    那時她不信,強行用禁術續命,結果母親魂困陰陽七日,最後化成灰。
    “我是不是也在做一樣的事?”她看著沈璃的背影,眼淚掉了下來。
    她摸出一枚銀鈴——母親留下的遺物,裏麵封著一段殘魂咒。
    能召喚亡魂一次,但她一直不敢用,怕聽見怨恨。
    現在她明白了:有些執念,不是為了救人,是為了填自己的遺憾。
    沈璃想救清漪,也許不隻是為了林淵,而是想證明——這個世上,真有不死的深情。
    這時靈鳥落下,帶來玉簡。
    沈璃探入神識,看到殘魂陣的破綻圖解,還有一行小字:“若要救人,不必獻祭;若要破局,先斬執念。”
    墨心童走過來,輕聲說:“《破契訣》裏的”雙靈互替”,我在一本殘頁上見過注解——”承其苦厄者,必以真心為祭。非血親,非戀人,唯願舍己者可通幽途”。”
    沈璃猛地抬頭:“你是說……隻要我願意替她受封印之痛,就能救清漪,又不用犧牲林淵?”
    墨心童點頭:“但過程九死一生。一旦失敗,你的神魂會被困在雙心契裂縫裏,變成怨念的養料。”
    沈璃笑了,笑得很苦:“可我已經沒別的選擇了。”
    墨心童突然跪下,聲音發抖:“那讓我來吧。”
    “你說什麼?”沈璃愣住。
    “我從小修魂術,神魂比你強。而且我對林淵……”她頓了頓,眼淚滑下來,“也有放不下的地方。我不求他記得我,隻希望他能清醒一天。要是我的命能換他一天正常,我就沒白活。”
    沈璃扶她起來,抱了抱:“傻姑娘……我們都太傻了。”
    那夜,暴雨傾盆。
    林淵站在懸崖邊,望著倒懸宮方向,嘴角揚起:“聽見了嗎?她在叫我回去……”
    沈璃走到他身後,手裏“斷契散”撒進風裏。
    她抽出短刃,在掌心劃下“沈璃”兩個字,血混著雨水流到地上。
    “阿淵,這一次,換我說。”
    “她要活,可以。你要瘋,也隨你。但別死。”
    大地震動,枯湖炸開,冰柱衝天。
    蕭寒冰封的身體破土而出,眼皮微微顫動。
    阿燼站在高崖上,捏著那塊焦木牌,低聲說:“這一世,我不會再讓任何人用謊言點燃命運。”
    他悄悄把一張燃魂符貼在胸口——那是他最後的底牌,能短暫喚醒前世記憶,看清一切因果。
    墨心童在營地快速布下“護心陣”,把所有人罩住。
    她一邊畫符一邊低聲念:“娘,若您在天有靈,請幫我這一次,讓我替別人點盞燈。”
    她終於搖響了銀鈴。
    風中傳來一聲輕歎:“孩子,放下吧。”
    萬裏之外的地心深處,赤炎老祖的最後一絲意識飄著:“陰陽失衡已成定局……寒炎劫,開始了。”
    沈璃撿起斷魂劍,反手割腕,鮮血噴出,引動禁術。
    空中綻開一朵血蓮,風雨驟停,天地靜止。
    林淵的眼神第一次劇烈波動——那一瞬,屬於他的意識,在黑暗中睜開眼,仿佛看見那個渾身是血、卻笑著對他說“別死”的女人。
    他嘴唇動了動,像是要喊她的名字,隨即又被更深的黑吞沒。
    隻有風,記得這一刻的沉默與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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