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的夜風刮得人皮疼，帶著沙石和刺骨的冷，抽在林淵身上像刀子割肉。
    他靠著一塊黑乎乎的岩石喘氣，每吸一口都像吞了燒紅的鐵渣，喉嚨裏全是血腥味。
    左邊身子結著冰，皮膚發青，血管裏的血幾乎凍住；右邊手臂焦黑幹枯，皮貼著骨頭，裂開的縫隙下有黑鱗一寸寸往外爬，像是活物在動。
    沈璃跪在他旁邊，手指搭在他手腕上，指尖還剩一點冰涼的力氣，正探他體內亂成一團的氣息。
    才幾秒，她臉就白了，嘴唇發抖。
    “糟了！”她聲音壓不住地顫，“寒髓進心脈了！正跟魔源攪在一起——要是徹底融合，你神魂當場就得炸！子時一到，神仙也救不了！”
    林淵勉強睜眼，眼珠紅得像要滴血。
    他沒說話，隻看著沈璃從懷裏掏出一張發黃的破紙——《破契訣》殘頁。
    她手指飛快劃過字跡，嘴裏念個不停，突然停住，瞳孔一縮，死死盯住一行小字。
    “極寒要用至陽來壓……陰陽翻轉，才能重生。”她一個字一個字念出來，語氣突然有了點光，“赤陽髓能鎮魔脈、燒寒氣！林淵，有救了！隻要拿到赤陽髓！”
    林淵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
    遠處，一座火山輪廓在夜裏忽明忽暗，火山口噴出暗紅光芒，照得半邊天像在流血。
    “炎心洞……”他嗓子啞得像磨砂，“整個南疆，隻有那兒能長出赤陽髓。”
    他撐著站起來，腿打晃，隨時會倒。
    可眼神變了，鋒利得像剛出爐的刀。
    “那我就去。”他說得平靜，卻沒人敢攔，“燒成灰，我也要把火種帶回來。”
    炎心洞外，地麵裂開大口子，熱氣往上冒，硫磺味嗆人。
    空氣被烤得扭曲，看什麼都晃。
    七個全身冒火的人站在洞口岩台上，像雕像。
    他們是炎衛·七殺，手握火焰長戟，連成一片，擺的是“焚天陣”，死死封住入口。
    帶頭的炎衛往前一步，吼聲震耳：“禁地！闖者，燒成灰！”
    林淵沒答話。
    他掃了一眼七人，目光落在陣法流動的火線上。
    下一秒，他猛地扯開胸前破衣，露出胸口那朵幽冥花印記。
    不猶豫，直接催動最後一點魔源，狠狠撞向自己腦子！
    “唔！”他悶哼一聲，疼得渾身抽搐。
    這是拿命換感知——用劇痛強行喚醒第四感的殘片！
    刹那間，世界變了。
    熱浪、氣息、陣法運轉的路線，全成了看得見的能量線。
    他的眼睛像刀，一眼切中破綻：焚天陣的真正核心，不在隊長身上，而在第七個人腳底——那塊微微鼓起的熔岩包！
    就是現在！
    林淵動了。
    左手一揚，把剩下的寒髓捏成一把薄冰刀，整個人斜衝進去。
    “找死！”隊長怒吼，長戟一揮，三道火浪撲麵而來。
    林淵瞳孔一縮，冰刃還沒靠近就被高溫逼退。
    火浪擦身而過，左臂皮膚“滋啦”炸裂，焦臭味彌漫，疼得他差點跪下。
    關鍵時刻，他咬破舌尖，嘴裏一股血腥味炸開。
    疼醒了。
    他趁機催動眉心的鎖情紋——恐懼、痛苦、絕望，全給關死。
    心冷如冰，隻剩戰鬥本能。
    “逆！”他心裏一聲吼，幹了件瘋事：主動引寒髓逆行，衝遍全身經脈！
    極寒從心髒炸開，瞬間蔓延。
    “哢嚓！哢嚓！”骨頭結冰的聲音響起，他左半身從肩到腳裹上一層厚冰甲，透明卻冒著死氣。
    他在烈火中，用命拚出一條活路！
    趁著火浪被冰擋下的空檔，他手腕一抖，斷魂劍化作一道光，直刺隊長咽喉。
    是假動作。
    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第七個炎衛下意識踏前一步，舉戟去擋。
    這一腳，踩實了那個熔岩鼓包。
    “轟！”
    鼓包炸開，裏麵積壓的火靈之力泄了個幹淨。
    陣眼毀了，整個焚天陣亂了套。
    機會！
    林淵像鬼一樣竄起，不顧身後暴走的火焰，一頭紮進山洞深處。
    “你搞亂陰陽，必遭寒炎反噬！”背後傳來老者怒吼，像是傳說中的赤炎老祖。
    話音未落，整座山開始搖，岩壁上的岩漿倒灌下來，變成火牆追著他砸。
    他不管不顧，眼裏隻有最裏麵的祭壇。
    拚著最後一口氣衝過去，終於看見——
    玉石台上，一團拳頭大的赤金色液體浮在空中，滾燙又強大。
    ——赤陽髓！
    他伸手去拿。
    指尖快碰到時，一條火鏈突然纏上手腕，高溫鑽進骨頭，像要把他燒透。
    一個人從陰影裏走出來。
    是個七八歲的孩子模樣，眉心一顆紅痣，雙眼卻燃著千年古火，眼神滄桑得不像小孩。
    “拿可以。”聲音平得像石頭，“但你得付出代價。”
    他遞來半顆果子，晶瑩剔透，像火焰凝成的。
    “你一半快死了，一半還活著。寒與生都在你身上，已是逆天之人。”他盯著林淵，“吃下去，活不活得下來，看你自己。”
    林淵一把抓過果子，塞嘴裏咽了。
    剛吞下，一股狂暴的熱力在肚子裏炸開，衝進四肢百骸。
    同時他忍著手腕劇痛，一把抓下赤陽髓，塞進丹田！
    瞬間，冰和火在他身體裏開戰。
    寒髓和陽力像兩支軍隊，在經脈裏撕殺。
    “啊——！”
    他吼出聲，血管爆起，藍紅交錯，骨頭在擠壓中“咯咯”作響。
    他盤腿坐下，胸口幽冥花當爐，雙心契為引，硬生生煉化這兩股力量！
    就在他快要穩住局麵時，腦子裏突然響起一個低沉聲音：
    “對……就這樣……讓痛再深一點……這才是你的覺醒之路！”
    ——魔尊！
    林淵瞳孔縮成針尖。
    突然，“砰”的一聲！
    他右臂炸了！
    焦黑的皮肉炸開，飛出來的不是血，是黑霧。
    皮脫落後，新手臂長出來——覆蓋黑鱗，五指修長，指尖閃著金屬寒光。
    他緩緩抬起手，五指一握，幽藍火焰從指縫冒出，沒溫度，反而凍人。
    冰與火，在他身上以最邪門的方式共存了。
    他睜眼，左眼結冰，右眼燃火。
    看向洞口重新集結的炎衛，嘴角咧開一絲冷笑。
    一掌拍出。
    幽藍寒焰飛出，撞上岩漿火牆。
    沒有爆炸，隻有詭異的安靜。
    岩漿接觸火焰的瞬間，凍結成暗紅晶體。
    寒焰繼續擴散，掠過整個洞口。
    七名炎衛連叫都沒來得及，身體內外同時凍結，又被自身火焰燒成冰火混雜的粉末。
    一掌滅七人。
    做完這些，他力氣耗盡，踉蹌走出山洞，倒在地上，昏死過去。
    不遠處，一棵燒焦的樹上，站著一隻黑烏鴉，紅眼冷冷看著一切。
    它記下了林淵魔脈變異全過程，然後展翅，消失在夜裏。
    幾百裏外營地，沈璃忽然心頭一緊。
    她抬頭，隻見南疆天空雲層翻滾，迅速聚成一個巨大漩渦——一半是火，一半是冰。
    她臉色慘白，喃喃道：
    “這不是融合……是吞噬！魔源……在吞掉兩種力量！”
    昏迷中的林淵，嘴角悄然揚起一抹冷笑。
    沒人聽見，他唇邊飄出一句話，散在風裏：
    “清漪，等我……”
    “這次，輪到我決定誰該活。”
    他氣息微弱，像快滅的燈。
    身上的藍紅紋路不但沒退，反而更深，像一張網，越收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