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色的紋路像活的一樣，冰冷刺骨，不斷往林淵腦子裏鑽，要把他最後一絲清醒徹底吞掉。
    林淵喉嚨裏擠出一聲悶吼，眼睛一會兒發紅，一會兒發黑，像是有兩個東西在他身體裏打架，誰也不讓誰。
    他死死抓著懷裏那株快要枯死的赤心蘭，像是抓住最後一條活路。
    指甲掐進掌心，血剛流出來就被體內的魔氣燒幹了。
    “清漪……快了……就快了……”他斷斷續續地念著，聲音啞得像要裂開，每個字都帶著血腥味。
    走在前麵的蕭寒腳步停了一下，眼神一閃，沒回頭，左手在身邊輕輕一劃，打出一個沒人注意到的法訣。
    一縷比冰還冷的靈力悄悄滑出去，貼著地麵爬到林淵腳邊，順著經脈鑽了進去。
    “唔！”林淵猛地一抖，那股寒意一下子壓住了魔氣，腦子終於清醒了一瞬。
    他眼裏的紅退了些，看著蕭寒的背影，心裏說不清是感激還是別的什麼。
    “你每次救人，都快把自己給搭進去。”沈璃冷冷開口，語氣硬，卻藏著一絲擔心。
    她站在蕭寒另一邊，把剛才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用本命寒氣救人，對蕭寒這種背了噬魂印的人來說，等於拿命換命。
    蕭寒臉色更白了，聲音還是冷的：“我不救他，誰來拿斷魂劍？噬魂穀沒滅，血魔殿還在盯著三宗，我們缺不了他這把刀。”
    沈璃沒再說話。
    是啊，他們三個，一個快被魔火燒瘋，一個中了毒，一個全家被殺，早就綁在一條繩上，誰也逃不掉。
    天黑後，三人找到一座破廟歇腳。
    廟塌了半邊，神像倒地，滿地灰塵，沒人來過的樣子。
    “這裏陰氣重，能藏住我們。”沈璃從戒指裏拿出一把金光閃閃的沙子——歸元晶砂。
    她在廟的四個角走動，手指一劃，開始畫隱匿陣的符線。
    可當她畫到東南角最後一筆時，整個人突然僵住了。
    腦子裏“轟”地炸開一幅畫麵——
    一間密室，燭火晃著，靈虛門掌教跪在一個黑袍人麵前，手裏舉著一塊血紅的令牌，上麵刻著邪門的紋路。
    那人戴著青銅麵具，聲音怪得不像人，低聲下令。
    畫麵一轉，青麵人把“血魔令”交給掌教，說出了最後的命令。
    接著，就是沈家被殺的火光和哭喊……
    “嗡——”沈璃腦子一片空白，手上的靈力散了。
    她一直以為滅她家的是魔修，可現在才知道——
    不是外敵，是內鬼！
    是她最信任的師父，親手把敵人引進門！
    她手指發抖，差點把沙子撒了。
    抬頭看蕭寒和林淵，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不能說。現在說了，隻會讓隊伍散掉。
    而且，那個青麵人是誰？背後還有誰？
    她得查清楚。
    深吸一口氣，沈璃壓下心裏的怒火。
    她把剩下的晶砂埋進地裏，最後用自己心頭的血，在底下悄悄畫了一道看不見的符——追蹤反製符。
    隻要布陣的人再靠近，她馬上就能知道。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三人繼續趕路。
    走到“斷魂崖”時，前麵被幾十個黑影堵住了。
    這些人穿著噬魂穀的破衣服，眼神陰狠，殺氣衝天。
    帶頭的是個獨臂長老，冷笑一聲，掏出一麵黑氣纏繞的幡旗。
    他念起古怪的咒語，幡旗自己動了起來，上麵浮現出一張張扭曲的臉，慘叫聲響徹山穀。
    “蕭寒！沈璃！林淵！你們毀我宗門，今天就拿你們的魂祭旗！”
    說完，他把幡插進地裏。
    瞬間，十幾道強大的殘魂衝了出來，帶著怨恨撲向三人。
    那些殘魂穿的衣服……是玄陰宮的！
    活著被抓，死後被煉成傀儡。
    蕭寒瞳孔一縮。
    他在那些魂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一個中年道士，臉上還有點溫和，是他小時候在雪地裏被撿回玄陰宮的師父，第一個教他練功的人。
    “找死！”林淵雙眼發紅，魔火就要爆發，想一把火燒了這些被糟蹋的靈魂。
    “住手！”蕭寒突然大吼，一閃身擋在林淵前麵。
    “他們還有意識！不是死傀儡！”蕭寒聲音發抖，盯著那道殘魂，眼眶紅了。
    他能感覺到，師父的魂裏，還留著對他的牽掛。
    下一秒，他做了個瘋子才做的決定——
    直接衝進了魂幡大陣！
    他沒用攻擊，反而把全身寒氣爆發出來，把自己變成一個巨大的寒流漩渦。
    “用我的寒體引你們的神識！醒來！”
    冰冷的氣流像水一樣衝刷著殘魂，壓住他們的怨氣。
    那些原本瘋狂的魂動作停了，眼裏出現一絲掙紮。
    但代價太大了。
    強行催動本源，直接引爆了他肩上的噬魂印！
    “噗”地一聲，黑印炸開，黑血噴出來，浸透黑袍，疼得他差點跪下。
    “蕭寒！”沈璃驚叫。
    她看到獨臂長老要動手抹掉殘魂意識，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眉心。
    “九陽為引，靈虛殘識，開！”
    刹那間，她氣息暴漲，一股古老的力量蘇醒。
    這是靈虛聖女的傳承秘術，能短暫連通萬物之靈。
    她神識穿透魂幡，強行讀取了玄陰宮殘魂的記憶！
    畫麵湧入腦海：厲絕天帶人攻破山門，屠殺弟子……但在混亂中，真正下令“一個不留”的，不是厲絕天，而是那個躲在暗處的青麵人！
    而那人手裏的令牌，和她之前在焚心淵撿到的玉簡，氣息和紋路完全一樣！
    沈璃全身發冷。靈虛門有內鬼，玄陰宮被毀……
    她猛地看向蕭寒和林淵，三人眼神一對，全明白了。
    三宗覆滅，是同一雙手在背後操控！
    這局，比他們想的深太多了！
    就在這時，林淵體內的幽冥花徹底失控。
    他仰頭咆哮，黑色火焰衝天而起，失去控製，直撲旁邊重傷、寒氣外泄的蕭寒，像是要吞掉最後一點寒源！
    “不好！”
    眼看蕭寒要被燒死，沈璃衝了上去。
    她不退反進，像一隻火鳥撲進風暴，擋在兩人之間。
    手指飛快劃動，用自己的九陽聖血為引，在魔火和寒氣之間刻下一道金光符文。
    “天地為證，三生為契，共命！”
    那是“共命契”的雛形！
    符文一成，一股力量把三人的氣息硬扯到一起。
    林淵的魔火、蕭寒的寒氣、沈璃的陽力，在契約下勉強平衡。
    三股力量碰撞融合，在他們頭頂形成一個模糊的影子——
    像一扇巨大的石門，門上隱約有靈虛、玄陰、焚心三宗的標誌！
    萬裏之外，雲巔之上。
    一個戴青銅麵具的男人站著，手裏的血魔令突然狂震，魔紋亂閃。
    他抬頭，仿佛看穿虛空，盯著那扇一閃而過的門影。
    他那怪異的聲音第一次有了波動：
    “三脈共鳴……歸墟之門的鑰匙，竟然提前醒了。比計劃早了十年。”
    他沉默片刻，指尖一點，一道血光飛出，傳向遠方。
    “通知幽冥殿，啟動”替魂計劃”。”
    斷魂崖上，門影消失了。
    共命契耗盡了三人最後的力氣。
    林淵眼睛一閉，往後倒下，黑紋停了，但人昏了。
    蕭寒吐出一大口黑血，單膝跪地，連劍都拿不穩。
    沈璃臉色慘白，搖搖晃晃。
    獨臂長老被剛才的異象嚇破膽，帶著人逃了。
    古道上隻剩喘氣聲。
    他們活下來了，代價也大得嚇人。
    三人之間，因為那道沒完成的契約，多了一絲說不清的聯係。
    沈璃扶起林淵，看了眼勉強站起的蕭寒，聲音沙啞：
    “走，得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
    敵人比想象中更可怕。
    他們看到的真相，隻是冰山一角。
    那扇門、青麵人、“替魂計劃”……全都像刀懸在頭上，隨時會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