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煞宗外，寒風刺骨，狂風卷著殘雪，抽打在簡陋的營帳上，發出像哭一樣的嘶響。
    帳篷裏，一盞油燈昏黃搖曳，是唯一的光亮。
    沈璃擰幹一塊溫布，輕輕擦著蕭寒手臂上的凍傷。
    傷口裂得很深，能看到骨頭，邊緣發黑，像是死肉，一股陰冷的氣息還在往肉裏鑽，怎麼都趕不走。
    她拿出一瓶藥粉，剛要撒上去，手一滑，被帳篷的木刺劃破了手指。
    一滴血落下來，帶著淡淡的金光，正好滴進蕭寒那幾乎凍僵的經脈裏。
    “嗤——”
    一聲輕響，像熱油碰上冰水。
    沈璃愣住，眼睛猛地睜大。
    她的血，是至陽的九陽血，本該和陰寒之氣撞出大動靜，可現在，兩種力量沒打架，反而像認出了彼此。
    那股陰寒之氣不但沒散，還像是被喚醒了，開始順著蕭寒斷裂的經脈慢慢流動，一點點修複著破損的脈絡。
    他的寒髓，正在重新長出來！
    “不是壞了……是活了。”沈璃腦子裏轟的一聲，玉簡裏那些看不懂的古話，突然全明白了。
    “兄弟共祭，寒髓歸源——你哥沒死，你也還有救！”她聲音發抖，一把抓住蕭寒的手腕。
    這時，一直昏著的蕭寒眼皮猛地一顫，緩緩睜開了眼。
    他嘴唇幹裂，聲音像砂紙磨石頭：“我聽見的……不止是他……井底還有個聲音……它叫我……”容器”。”
    說完，他一口氣沒撐住，又昏了過去。
    “容器？”沈璃心一沉，一股寒意從腳底衝上頭頂。
    百丈外的山崖上，林淵站著，風吹動他的衣袍。
    月光冷，把他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
    他攤開手，那枚從厲無赦那兒搶來的魔兵令靜靜躺著。
    他用幽冥之力探進去，那股暴虐的魔氣下麵，竟藏著一道更老、更深的印記。
    這印記不是刻的，像是一道意誌，穿過空間，直指西方魔域深處——一個叫“歸墟祭壇”的地方。
    他心頭一緊。
    更怪的是，他翻過令牌，在背麵魔紋的縫隙裏，發現了一行極小的字，幾乎看不見。
    他用幽冥力一掃，字顯了出來：
    “雙花同綻日，神女歸根時。”
    林淵呼吸一停，心跳像被狠狠攥住。
    這字跡……他認得。
    這是清漪的筆跡！
    怒火轟地炸開，他手一緊，魔兵令咯咯作響，差點捏碎。
    “這不是厲無赦寫的……是有人，借他的手，把這東西送到我麵前！”
    黑暗裏，一道血影悄然後退，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
    血魘藏在遠處岩石縫中，剛才的一切——沈璃和蕭寒的對話，林淵的發現——全被他用血影術看在眼裏。
    他指尖一動，一道血光鑽進地裏，穿過血煞宗的禁製，直通最深處的密殿。
    密殿中，厲無赦坐在血池中央，聽完情報，嘴角揚起冷笑。
    “噬魂鍛體，魔源吞噬？有點意思。”他低聲說，“提前啟動”歸墟血祭”？不用。”
    他從懷裏掏出一枚血紅的骨符，一彈，扔進火盆。
    骨符燒成血煙，衝天而起。
    “讓他去。歸墟祭壇外，我布了”九死魔障”，萬魔啃魂，神誌全失。他要是能活著出來，也得瘋一半。”他笑得更狠，“通知魔域七殿——雙花容器已現，準備迎主！”
    子夜，沈璃突然驚醒。
    她體內一陣劇痛，像有滾燙的岩漿在血管裏衝撞。
    這是九陽血脈第一次這麼狂躁，像是在警告，又像在回應什麼可怕的東西。
    她猛地想起林淵，翻身跳起，衝出帳篷，直奔他的營帳。
    掀開簾子，她整個人僵住。
    林淵盤腿坐著，左手握著那把斷劍，右手手腕割開一道口子，血一滴一滴落在魔兵令上。
    隨著血滲入，令牌上的幽冥花圖案竟活了過來，泛出紫黑的光。
    光中浮現出一幅血線地圖：南疆的婆娑林、玄陰寒髓井、青雲門禁地，三點連成三角。
    三角中心，一個血色漩渦緩緩旋轉——九幽歸墟！
    “住手！這是圈套！”沈璃尖叫，衝上去一把打翻令牌。
    血光散去，地圖消失。
    “這是”九陽鎖魂陣”的路線！”她聲音發抖，“我爹就是被這圖騙進昆侖地脈，被他們用陣法活活煉死，抽幹了血！”
    林淵抬頭，手腕的傷在魔氣下慢慢愈合。
    他沒看沈璃，隻盯著地上的令牌，沉默了很久。
    帳內死一般安靜。
    終於，他開口，聲音低啞：“你恨靈虛掌教？”
    沈璃冷笑，眼裏全是恨：“他殺我全家，毀我宗門，抽我血，廢我修為，就為了拿我的九陽體養一個”神女替身”。你說我恨不恨？”
    林淵轉頭，眼底閃過兩簇幽紫的火光，像能看進人心。
    “那如果……清漪也是被人控製的呢？”
    沈璃一愣。
    “她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是”殺盡靈虛執事，焚盡靈虛道統”。”林淵聲音平靜，“可她活著時，連隻雞都沒殺過。”
    他抬手指向令牌，指向那曾浮現的漩渦中心。
    “真正想讓她回來的，從來不是我。是有人，想用她的魂，用你和蕭寒的身體，打開歸墟之門！”
    這一夜，沒人再睡。
    所有線索拚在一起，指向一個比血煞宗、靈虛道門大得多的陰謀。
    去魔域找歸墟祭壇，等於送死。
    三人決定：繞開血煞宗的路，直奔另一個源頭——青雲禁地。
    隻有查清清漪是怎麼死的，才能破這盤橫跨千年的局。
    出發前，林淵站在火堆旁，盯著手裏的魔兵令。
    這東西是線索，也是禍根。留著，等於隨時告訴敵人他們在哪。
    他一揮手，黑焰騰起，比火堆還猛。
    怪的是，令牌沒燒化，反而在火焰中，血圖再次浮現，瘋狂扭曲、重組！
    南疆、寒髓井、青雲禁地……原有的三個點外，血線蔓延，最後，在地圖邊緣，第七個標記緩緩成形。
    一座破廟，門匾在血光中浮現兩個古字——
    “幽冥殿”。
    沈璃瞳孔一縮，全身發冷。
    “那是……我當年被當成祭品的地方。”
    風起，火滅。
    餘燼飄散，仿佛有聲音順著寒風，輕輕鑽進三人耳朵：
    “第七個……該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