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毒霧裏,她看見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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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淵剛踏進婆娑林邊緣,腐爛木頭的臭味混著血腥氣直衝鼻子。
腳下枯枝一斷,脆響驚起幾隻黑鴉,撲騰著飛過頭頂。
他瞥見鳥爪上掛著半塊帶血的破布——不知道是誰留下的。
“別……別吃果子,它會吃人。”沈璃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虛弱得像要斷氣。
林淵這才發現她抓著他肩膀的手在發抖,指甲快掐進他的肉裏。
他剛想問,就見她瞳孔猛地縮成一點,喉嚨裏擠出斷斷續續的喘息:“是那棵樹……那棵吃人的樹!”
幻覺像刀子紮進沈璃腦子。
她看見七具女人的屍體圍坐在一棵發亮的樹下,長發拖地,隻有她自己從屍堆裏爬出來,手上全是血。
腿上還插著祭台的木刺,但她顧不上疼,隻想往前爬——樹根下的黑洞裏,有人叫她小名,聲音像極了母親死前最後一次抱她時的樣子。
“沈璃!”林淵一聲吼把她拉回現實。
她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從他背上滑下來,正搖晃著往林子中間那棵大樹衝。
地麵突然翻動,幾條血紅的藤蔓帶著爛泥竄出,直撲她後背。
寒光一閃。
蕭寒的冰刺紮進地裏,寒氣順著蔓延,把藤蔓凍成紅色的硬枝。
他蹲下扯斷一段藤,冰藍色的眼睛猛地一縮——斷口流出的血,和沈璃手上的金血一模一樣。
“這林子在吸你的血。”他抽出腰間的寒冥令,手指按在令牌上的冰紋,“從你進南疆那天起,它就在等你。”
林淵掌心突然一陣刺痛。
他低頭才發現自己咬破了手,血正順著指縫滴在黑虹劍上。
劍上的紫紋像活了一樣遊動,和他胸口的幽冥花魔紋一起發燙——那是他用命換來的魔契。
“這林子是活的。”他盯著頭頂那棵遮天的大樹,樹皮上的裂痕像某種符文,“它在說話。”
話剛說完,樹幹猛地扭動,樹枝纏成一張女人的臉,眼角有顆紅痣,嘴角咧到耳根:“第七個……回來了?”
沈璃停在離樹三步遠的地方。
她看著那張和幻覺裏老嬤嬤一樣的臉,嘴裏泛起鐵鏽味——那是當年被釘上祭台時,她咬碎牙咽下去的血。
她伸手碰了下樹皮,整個森林突然靜止。
黑鴉停在半空,藤蔓凍在冰裏,連林淵劍上的紫紋也停了。
樹皮裂開,滲出的血在樹幹上畫出畫麵:六歲的沈璃被綁在木台上,靈虛門長老舉著青銅刀,刀尖對著她心口;她哭著掙紮,血從掌心的木刺滴下,沒落地,反而鑽進土裏,順著根脈流進這棵樹的心髒。
樹心深處,一顆血紅的果子慢慢跳動,果皮的紋路和沈璃左手背的金血陣紋完全一樣。
“退後!”蕭寒撐起冰牆,把林淵和沈璃護在中間。
他盯著林淵脖子上蔓延的紫紋——那是魔氣侵蝕神誌的征兆,“你再用一次血祭,就會徹底變成魔。”
林淵咧嘴一笑,咬破舌尖,血順著下巴滴在劍鞘上:“變成魔又怎樣?”他拔出黑虹劍,紫火裹著血燃起,“隻要能砍開這棵樹,拿到清漪要的九霄神草線索,就算成魔尊我也認。”
劍劈在扭曲的樹臉上,像砍斷骨頭一樣悶響。
樹幹裂開一條窄道,內壁全是幹掉的血手印,全都指向深處——那裏,一顆發光的果子浮在血霧中,和沈璃夢裏的血果完全不同。
沈璃看著那果子,耳邊響起母親臨死前的話:“璃兒,要是見到能讓人複活的婆娑果……”她手指輕輕劃過樹幹上小時候的血痕,抬腳走進通道。
“沈璃!”林淵想追,被冰牆擋住。
他眼睜睜看她消失在黑暗裏,身後突然傳來“哢嗒”一聲——通道口正在閉合,像一張嘴慢慢合上。
沈璃的腳步在通道裏回蕩。
她越走越深,心跳和果子的跳動漸漸同步。
當她的手快要碰到那顆發光的果子時,身後傳來樹皮摩擦的聲音。
她回頭,看見入口徹底封死,隻剩她和果子,在黑暗裏對視。
她的指尖剛碰到果子表麵,那層光突然劇烈翻滾。
無數女人的哭聲衝進耳朵,像針紮進腦髓:“別碰……你會變成我們……”她的指甲在果殼上刮出白印,掌心卻像被火燒,熱流順著血管衝向心髒。
“第七個容器,終於活得夠久了。”
靈虛門主的冷笑在頭頂炸開。
沈璃抬頭,場景突變——她又回到六歲那年的祭台。
麻繩勒著手腕,青銅刀懸在心口,但她這次看清了:台下跪著一群穿白裙的女孩,眼睛發灰,脖子上爬著樹根一樣的青線。
“**偷換了聖女胎,拿你這個殘次品頂替。”靈虛門主戳她額頭,“可你命硬,居然從樹心爬出來。現在正好,我要讓你這逃出來的”活樁”,親手把新魂送進去。”
劇痛從脊柱炸開。
沈璃看見自己的血肉被撕開,骨頭被一根根塞進粗糙的樹根。
她想喊,卻從喉嚨裏湧出黏稠的樹汁。
那些她見過的女屍突然動了,指尖滲出金血,和她手背的陣紋連成一片——她們沒死,隻是成了樹的“養料”。
“原來……不是樹吃了我們。”她在意識崩塌前忽然明白,“是我們……養活了它。”
現實中,林淵瞳孔猛縮,盯著閉合的樹壁。
他揮劍砍向縫隙,黑虹劍卻像砍在肉上,樹幹流出黑血,發出嗚咽。
“沈璃!”他吼著衝過去,卻被地裏竄出的血藤纏住腳踝。
腐臭的藤勒進皮肉,紫紋順著脖子瘋長,魔氣在腦子裏翻騰,幾乎撕碎他的理智。
“清漪已歸,你來晚了。”樹臉的紅痣流出黑血,裂縫裏,一顆裂開的果子緩緩吐出一個人影。
白衣白裙,眉心一點紅。是蘇清漪。
林淵呼吸一停。
他看著那身影踩著血霧走來,喉嚨滾動,差點喊出“清漪”,卻在對方伸手摸他臉時猛地後退。
魔氣帶來的刺痛讓他聲音發啞:“……清漪不會叫我淵哥哥。”
他記得,小時候她總扯他衣袖喊“阿淵”;他記得,她死前最後一句是“阿淵,別為我成魔”;他記得,她的聲音清亮,從不這麼膩。
“清漪”的笑瞬間扭曲。
她脖子裂開,鑽出密密麻麻的血蟲,尖叫像嬰兒哭。
林淵揮劍砍碎撲來的蟲子,可蟲屍落地化成黑霧,重新鑽回樹裏。
“冰牆!”
蕭寒低吼,寒冥令捏得發白,寒氣凝成冰牆,把血藤凍碎。
林淵剛掙脫,通道深處傳來重物摔落聲——沈璃渾身是血倒在他腳邊,頭發裏夾著半片碎果殼。
“快走!”她抓著他衣服嘶吼,嗓子像被磨破,“它在吸魂變強!當年不是樹吃人,是我們這些”活樁”用血肉養大了它!現在果子要成精了——”
大地震動打斷她的話。
那棵巨樹竟緩緩拔地而起,根係像千條大蛇破土,所過之處樹木炸裂,黑鴉撞進藤蔓被絞成爛肉。
“走!”林淵一把扛起沈璃,黑虹劍的紫火燒得更旺。
蕭寒在前麵用冰刺開路,三人跌跌撞撞往外衝,身後的根係越追越近,一根擦過林淵後背,撕下一塊肉。
“林淵!”蕭寒突然拽住他手腕。
兩人回頭,看見裂開的婆娑果浮在樹心,果殼上映出沈璃的臉——是幻境裏被剝皮拆骨的沈璃,正無聲搖頭。
“砍主根!”林淵把沈璃塞給蕭寒,反手拔劍。
魔氣徹底失控,他眼角泛紫,整個人像燒紅的鐵,“最粗那根就是主根!”
紫火裹著血光劈下。
劍砍中主根的瞬間,發出鍾聲般的震響。
林淵虎口崩裂,劍身竟出現一道裂痕——這把用命養的魔劍,第一次受損。
主根斷裂刹那,巨樹發出慘叫。
三人趁機衝出林子,身後轟然倒塌。
黑霧散去,前方是幹涸的河床——南疆枯澤到了。
“咳……”林淵扶樹站直,喉嚨一甜。
他捂嘴,指縫裏滲出的血,是詭異的紫色。
遠處,枯澤的霧裏傳來窸窣聲,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從爛泥裏爬出來。
沈璃顫抖著摸向手背的金血陣紋,又看向身後冒煙的樹樁。
那裏,一顆極小的血果正從焦土中升起,果皮的紋路,和她手背的陣紋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