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她藏的圖,我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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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聲嗚咽,像是在為逝者唱著最後的挽歌。
小竹的哭聲已經嘶啞,她瘦弱的肩膀在寒風中不住地顫抖,仿佛隨時都會被吹倒。
她抬起一雙哭得紅腫的眼睛,從被淚水濡濕的繡鞋夾層裏,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塊折疊得整整齊齊的殘破絲帛。
那絲帛的邊緣已經磨損,顯然被珍藏了許久。
她的雙手抖得幾乎拿不穩那片輕薄的織物,用盡全身力氣,才將它遞到林淵麵前。
“林淵公子……”她的聲音帶著撕裂般的痛楚,“小姐……小姐去的那一夜,不眠不休,親手繡的。她一針一線都在咳血,卻不肯停下。她說,若你回來,一定要我……親手把這個交給你。”
林淵的目光從冰冷的墓碑上移開,落在那塊絲帛上。
他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無法呼吸。
他緩緩伸出手,指尖觸碰到絲帛的瞬間,一股熟悉的、帶著清漪體溫的錯覺傳來,讓他渾身一震。
絲帛入手極輕,卻重若千鈞。
展開它,隻見上麵用耀眼的金線,繡著一座巍峨而殘破的殿宇輪廓。
那殿宇仿佛被某種偉力從中劈開,斷壁殘垣透著無盡的荒涼。
而在那殘殿的正中心,金線勾勒的廢墟之下,卻點綴著一縷幽幽的紫色光芒,細看之下,竟是一株小草的模樣。
殿宇旁,用更細的血色絲線,繡著一行娟秀而決絕的小字:“幽冥殿底,草生骨上,血開,門現。”
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生命最後的力氣刻下,帶著不容置疑的意誌。
林淵的眼神死死盯著那行字,反複咀嚼著其中的含義。
草生骨上……血開門現……
一旁的沈璃也凝神望去,她的臉色先是疑惑,隨即驟然大變,仿佛看到了什麼極其恐怖的事物。
“不對!”她失聲驚呼,聲音裏帶著一絲顫抖,“這根本不是地圖!這是”歸元血引”的逆向陣圖!是獻祭之陣!”
她猛地抬頭,一雙鳳目死死鎖定林淵,一字一句地說道:“清漪她……她從一開始就知道!她知道那株”九霄神草”根本不是尋常靈藥,必須以至親至愛之人的心頭血與魂魄為引,才能喚醒其真正的神性!她不是在等你來救她,她……是把自己當成了喚醒神草的那個”引子”!”
“她是在用自己的命,給你鋪一條活路啊!”
沈璃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柄重錘,狠狠砸在林淵的心髒上。
“轟”的一聲,林淵的腦海中一片空白。
什麼複仇,什麼救贖,什麼遺憾,在這一刻都變得微不足道。
他終於明白了,清漪留給他的,不是希望,而是一個用她自己的生命和靈魂換來的、無比沉重的未來。
他手指劇烈地顫抖著,幾乎要握不住那片絲帛。
他小心翼翼地,仿佛對待世間最珍貴的瑰寶,將那塊冰涼的絲帛緊緊貼在自己的胸口,隔著衣衫,仿佛能感受到心髒被那血色小字灼燒的劇痛。
“你……傻……”
他的聲音低沉得如同夢囈,充滿了無盡的悔恨與心疼。
“我寧可你怨我,恨我一輩子……也不願你……為我算得這麼遠……”
他寧可她活著,哪怕是帶著對他的怨恨活著,也遠比現在這冰冷的墓碑和這道用生命畫下的血色陣圖要好上千萬倍。
一直沉默不語的蕭寒,默默地從懷中取出了那枚破碎的寒冥令。
殘令上的寒氣似乎也感應到了這悲愴的氣氛,變得更加刺骨。
他將殘令指向遙遠的北方,聲音低沉而清晰:“幽冥殿,在北境荒原深處。那裏曾是上古祭司的禁地,傳聞連通著一方死寂世界。十年前,血煞宗為了某個陰謀,引爆了地脈,將整座神殿連同山脈一起炸毀。從此地脈斷裂,陰煞之氣千年不散,成了活人**。”
沈璃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波瀾,接話道:“蕭寒說得沒錯。如果”九霄神草”真的在那等絕地,必然早已被無數怨魂惡靈纏繞,化為至陰至邪之物。活人血肉之軀,隻要靠近百裏之內,就會被陰氣侵蝕,神魂離體。”
她頓了頓,”
說罷,她從懷中取出那個裝著青玉養魂丹殘渣的瓶子,將最後一點粉末倒在掌心。
隨即,她並指如劍,在自己胸前心口處猛地一點!
一滴殷紅如血鑽,蘊含著磅礴生命力的心頭血,被她逼了出來,滴入那青玉粉末之中。
“滋啦”一聲,粉末與心頭血接觸的瞬間,竟燃起一縷微弱的青色火焰。
“以我九陽血脈催動”歸元引魂陣”,可以在前方開辟出一條魂路,暫避怨靈,”她看著林淵,眼神堅定,“再以這青玉丹殘渣所化的”護典火”鎮守神魂,可保我們……三日之內,在幽冥殿廢墟中安然通行。”
三日。
這是他們唯一的機會。
林淵緩緩抬起頭,眼中的悲慟已經化為一片深不見底的墨色。
他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盤膝而坐,將那塊絲帛平鋪在身前的地麵上。
他抽出腰間的殘劍,毫不猶豫地在自己的手腕上劃開一道深深的口子。
鮮血,如泉湧出。
他伸出流著血的手,以指為筆,以血為墨,開始在地麵上,一筆一劃地複原那絲帛上的逆向陣圖。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當他的鮮血觸碰到地麵的瞬間,血光流轉,竟與他胸口那朵若隱若現的幽冥花烙印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嗡——
一聲低沉的嗡鳴響徹墓園。
隻見林淵用鮮血畫出的陣圖,赫然迸發出刺目的血色光芒。
光芒之中,一個虛幻的、卻無比清晰的路徑,從陣圖中心延伸而出,在半空中投射出一副完整的立體圖景——那是一條蜿蜒曲折,直指北方的血色光路。
原來,清漪留下的,不僅僅是一副陣圖,更是她消散前的一縷殘魂烙印!
這烙印與林淵的幽冥花為引,隻要用他的血激活,就能化為最精準的指引!
林淵緩緩站起身,手腕上的傷口在靈力運轉下已經止血。
他將那把陪伴他殺出重圍的殘劍重新背於身後,劍身上,一道黑色的虹光一閃而過,帶著前所未有的殺伐之氣。
他整個人的氣息都變了。
如果說之前是背負著仇恨的孤狼,那麼現在,他就是承載著另一個人生命的行者。
“這一次,”他聲音沙啞,卻擲地有聲,“我不再隻為自己而走。”
他轉過身,看向沈璃與蕭寒,目光平靜而深邃:“幽冥殿之行,九死一生。你們的恩情,林淵記在心裏。若不願去,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剩下的路,我一人也行。”
“嗬。”沈璃發出一聲冷笑,她看都未看林淵,直接撕下自己一截衣袖,同樣以指尖心頭血,在上麵迅速畫下一道複雜的符咒。
“我九陽一脈的血海深仇尚未得報,豈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蕭寒則更加幹脆。
他默然解下自己的外袍,將那枚破碎的寒冥令殘片層層包裹起來,緊緊係在腰間。
他抬起頭,看著林淵,眼中是化不開的寒冰與執念。
“啞奴的仇,還沒算完。”
三個背負著不同過往,卻走向同一目的地的人,在清漪的墓碑前並肩而立。
他們不再言語,隻是同時抬起頭,望向了那片風沙彌漫的北方荒原。
風,更大了。卷起了地上的塵土與落葉,仿佛在催促著他們啟程。
林淵最後回望了一眼青雲山的方向,那裏曾是他和她的家。
然後,他轉回頭,目光落在冰冷的墓碑上,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輕聲立下誓言。
“清漪,我帶著你的圖,去走你沒能走完的路了。”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邁步,身影決絕地踏入了前往北境的征途。
前方的路,黃沙漫天,寒風如刀,一條通往死亡與希望的血色路徑,正在無盡的荒原盡頭,等待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