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南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發走出來，手裏拿著毛巾胡亂地擦著。
    水珠順著他發梢滾落，劃過鎖骨，沒入寬鬆的居家服領口。
    他抬眼望去，發現秋緒白竟然罕見地站在陽台，身影在夜色和各色花朵中顯得有些朦朧。
    夏景南心裏嘀咕著，這家夥今天果然怪怪的，秋緒白也相當憂鬱小夥了嗎？
    他一邊擦著頭發，一邊走過去。
    就在他要走到陽台門口時，秋緒白的手機似乎震動了一下，秋緒白打開時還專門側了側防止夏景南看見。
    屏幕上，是蘇桐彤剛剛發來的最新消息：
    其實別的什麼都不重要啦！心意最重要！相信我，夏景南就算嘴上不說，心裏肯定超級想和你在一起的！你隻要把你心裏最真實的想法告訴他，就好了！加油啊你們一定要在一起啊！[小貓加油.jpg]
    最真實的想法……
    秋緒白握緊了手機。
    “秋緒白？”夏景南的聲音傳來，“你站這兒幹嘛呢？吹風啊？”
    秋緒白回過神，卻沒有立刻轉身，心跳聲很吵，吵得他還沒完全組織好語言，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夏景南，如何開口訴說那份剛剛理清的心意。
    夏景南見他沒反應，便也走到圍欄邊，和他並排站著，不過中間隔了一點距離。
    他看向外麵的夜景，試圖讓氣氛輕鬆點：“哇，以前都沒怎麼注意，原來從你家陽台看出去，夜景這麼漂亮啊。”
    他繼續擦著頭發，嘴裏絮絮叨叨地說著些無關緊要的話：“今天店裏那個客人的博美真的好乖，我還偷偷摸了一下……對了，芝苡姐說下周末可能又要試新甜品，讓我去當小白鼠……”
    他說了半天，身邊的人卻依舊一言不發，一點動靜都沒有。
    夏景南擦頭發的動作慢了下來，心裏的失落和難過一點點堆積起來。
    他低下頭，聲音也低了下去：“秋緒白你到底怎麼了嘛？從下午開始你就怪怪的，跟你說話也不理我，是我哪裏惹你不高興了嗎？還是……你還是覺得我在這裏很礙事……”
    他的話還沒說完，身旁一直沉默的人卻突然有了動作。
    秋緒白猛地轉過身，動作快得甚至帶起了一陣微風，拂動了夏景南額前濕漉的碎發。
    夏景南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剩下的話卡在喉嚨裏，愕然地抬起頭，對上秋緒白的視線。
    陽台暖黃色的地燈柔和地勾勒出秋緒白的輪廓，他的眼睛裏麵翻湧著複雜又深邃的情緒。
    緊張、堅定、害羞……
    等等，害羞？
    夏景南被這眼神驚在原地，一時忘了反應。
    下一秒，秋緒白開口了：
    “夏景南。”
    “我沒有不理你。”
    “也沒有覺得你礙事。”
    “相反，我……我很喜歡你在身邊。”
    他頓了頓，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收緊，看向夏景南的目光灼灼。
    一字一句，認真無比地說道：
    “我想明白了。”
    “之前說的那些，關於喜歡和朋友的區別。”
    “我現在可以回應你了。”
    “我會想時刻看到你，會記住你做的飯菜的味道，會不習慣你不在的安靜，會因為你的存在而感到幸福。”
    “看到你難過，我這裏……”他抬手，輕輕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會很不舒服，悶悶的，很疼。”
    “看到你笑，我會覺得很幸福很滿足很快樂。”
    “昨晚你抱住我的時候，我……我覺得很溫暖，很安心，不想放開。”
    “我……我不知道這具體該怎麼定義，但程渡說這是喜歡，蘇桐彤也說這是喜歡。”
    “我想，我應該是喜歡上你了，夏景南。”
    “不是對朋友的那種喜歡。”
    “是……想要和你在一起的那種喜歡。”
    “對不起，這麼久才明白。”
    “你……你還願意喜歡我嗎？”
    “你願意接受我這份遲到的回應嗎？”
    每一句話都在夏景南的腦海裏翻湧起驚濤駭浪，因為太過震撼而需要反複確認其真實性。
    他設想過無數種可能，唯獨沒有這一種。
    他早已習慣了追逐和仰望，習慣了將那份喜歡默默珍藏，從未奢望過能得到回應。
    比思維更快的是身體的本能反應。
    他甚至還沒來得及調整臉上的表情，眼眶就先一步發熱，毫無征兆地，一滴溫熱的眼淚就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嗯？什麼東西？
    夏景南感覺到視線被糊住，下意識地眨了眨眼。
    緊接著，第二滴，第三滴……不受控製的的滾落。
    哭了？我？
    夏景南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整個人都懵了。
    為什麼？就因為這幾句話？開什麼玩笑……
    他完全沒想過自己會是這種反應！
    這太突然了，太丟人了！
    明明是好事，他盼了多久才盼來的回應，怎麼會哭呢？
    這跟他預想中狂喜、傻笑、或者哪怕是不知所措的場景完全不同！
    媽的，怎麼這麼沒出息……
    他在心裏狠狠罵了自己一句。
    眼淚怎麼就止不住，這也太難看了吧。
    秋緒白正緊張地等待著夏景南的回應，卻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他的眼淚。
    那雙總是帶著笑意或狡黠的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層水光，怔怔地望著他，不停的流淚。
    夏景南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這樣哭了，就是忍不住，就是很突然。
    秋緒白剛才告白時的勇氣瞬間蕩然無存隻剩下慌亂和無措。
    他是不是說錯了什麼？是不是他的告白太突然，嚇到夏景南了？還是夏景南已經不喜歡他了，所以感到為難？
    “你……你別哭……”秋緒白的聲音都帶上了顫抖。
    他下意識地上前一步，伸出手想替他擦眼淚，又怕唐突地停在半空，顯得有些突兀，手還在不停顫抖。
    “對不起，是我太冒失了如果我，如果我讓你不高興了，或者你已經不喜歡……”
    他組織著語言，試圖彌補：“如果你不喜歡我了，也沒關係。我可以嚐試，讓你重新喜歡上我。隻是……別離開，行嗎？”
    他最後的語氣幾乎帶上了一點懇求的意味，這是他從未有過的姿態。
    他隻是遵從本心地覺得，不能讓夏景南離開他的生活，絕對不能。
    看著他這副慌亂又卑微的樣子，夏景南原本洶湧的淚水反而止住了。
    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眉頭還皺著，一邊笑一邊還在掉眼淚，表情顯得有些滑稽。
    “誰哭了，隻是頭發上的水，”他抬起手，用袖子胡亂地抹去臉上的淚痕：“你什麼意思啊，誰說不喜歡了？我哪有這麼多情？”
    他吸了吸鼻子，努力平複著過於激動的情緒，看著眼前這個因為他哭而慌得手足無措的秋緒白。
    “我隻是太驚訝了，”夏景南說，“我從來沒想過真的會有這一天。像做夢一樣……”
    他繼續說道：“秋緒白，你很好，真的特別好。我有時候會覺得，你應該配得上更好的人但是……”
    他湊近秋緒白，擦去眼角最後一滴眼淚發自內心的笑起來：“但是你都喜歡我了，我也一直都喜歡你。所以，就算以後可能會很難，我也想試試。”
    “我們……試試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