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宿舍寂靜得有些可怕，仿佛連空氣都停滯了一般。
    林疏望站在門口，視線越過熱情洋溢的周曜辰，落在正說得起勁的徐衡身上。
    徐衡身子冷不丁地顫了一下，臉上八卦的神情瞬間凝固，轉化成一股被抓包的新圩。
    隻見他拿起手機放到耳邊，神情有些焦急，“什麼？你的貓被小三了？要我陪你去找那個渣貓和three姐？”
    一邊說著，一邊敏捷地用一種不自然的動作從林疏望和門之間的孔隙鑽了出去，瞬間消失在宿舍裏。
    “不、不是······”
    周曜辰張嘴試圖叫住人，奈何嘴慢了一秒，心裏止不住地嘀咕著這人手機不是黑屏了嗎？怎麼接到電話的？難道是腦電波通話？
    周曜辰不解，周曜辰迷茫，周曜辰大大的腦袋上頂著無數個問號。
    徐恒消失了，宿舍裏安靜的氛圍沒有消失。
    此刻狹小的空間裏，隻有兩人清晰的呼吸聲以及周曜辰手裏那杯檸檬水杯壁上凝結的水珠滴落的聲音。
    “砰”
    門被林疏望關上。
    隻見他走到自己的床位前，將書包放了下來，緩緩拉開拉鏈，從裏麵掏出書本。
    整個過程帶著一種刻意放緩的節奏，他甚至都沒有看向周曜辰，隻是整理著書本，仿佛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被人這麼冷待，周曜辰臉上的笑容險些掛不住，手上的檸檬水險些落地，好在被人又穩穩捏住了。
    “那個······我······”
    周曜辰清了清嗓子，試圖打破著有些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怎麼在這？”
    林疏望打斷了他的話，轉過聲目光冷冷地投在周曜辰的臉上。
    這一問似乎喚起了周曜辰的熱情，他連忙將手中的檸檬水遞到林疏望麵前，那透明的杯壁上似乎還沁著水汽，“我是來給你送這個的，下午太陽有些大，喝口涼的會舒服點。”
    說話時，語氣有些微顫卻還是竭力保持平穩，讓自己看起來自然又隨意。
    聽到這話，林疏望將視線投到那杯檸檬水上，隻見金黃的檸檬片在清澈的液體中沉浮著。
    他的眸光有些複雜，卻也隻這一瞬，很快又恢複平靜，甚至覆蓋上了一層厚厚的壁壘。
    “不用了，我更習慣喝溫水。”林疏望移開視線，聲音硬邦邦的，“如果可以，下次請不要來我的宿舍，會打擾到我。”
    “打擾”兩個字一出，就像是一根細針刺痛了周曜辰的心，他握著檸檬水的手又緊了緊，連骨節都有些泛白。
    “林疏望，我隻是……”周曜辰話說一半又閉上了嘴巴，腦海裏卻閃過陳宇那番“烈女怕纏郎”的理論。
    可眼下林疏望分明是怕被糾纏，周曜辰深吸一口氣，直接了當道：“我隻是想和你做朋友，之前我們補課的時候，不是相處得很好嗎？為什麼現在……”
    “之前是之前……”林疏望冷漠開口，強硬地打斷了周曜辰的話。
    隨後他轉過身，視線鎖住周曜辰的眼睛，隻是林疏望原本那疏離的眼神，此刻卻變成了清晰的拒絕。
    “我和你不是同路人，你太過熱情，我回應不了，也不想回應。”
    拒絕的理由十分明顯，甚至坦蕩得讓人有些接受不了。
    周曜辰眼裏的光又暗了一分，他怔怔地看向林疏望，似乎沒有料到自己會得到這麼直白的否定。
    他沉默了足足有十幾秒，隨後緩緩點了點頭，想要試圖微笑，可嘴角卻勾不起來一點兒。
    “是我考慮不周，對不起。”周曜辰的聲音低了下去，失去了往日的明亮。
    想了想，他還是將那杯檸檬水放到了林疏望的桌子上，隻不過是角落的位置。
    隨後他抬腳就往外麵走，走到門口時，又轉身回來說了一句，“不想喝的可以丟掉。”
    說完，他的腳步聲就消失在了宿舍裏，取而代之是關門聲。
    聽到門被關上，林疏望晃了下神，又很快回過神。
    他看著桌上的檸檬水，水珠順著杯壁滑落，在桌上洇出一灘水漬。
    垂在身側的手指忽然蜷縮了一下，卻隻有空氣。
    周曜辰離開時那巨大的、無法掩飾的失落，林疏望沒有忽略，甚至於那時他的心髒某處傳來一股陌生的細微的痛楚。
    “不能在偏離預期軌道了。”
    他在心裏默默地告誡自己，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仿佛這是一道必須要遵守的底線。
    隨後，他伸手拿過那杯檸檬水，走到垃圾桶旁，手臂抬起，隻要輕輕鬆下手，檸檬水就會落入垃圾桶中。
    然而一秒，兩秒，三秒，林疏望始終保持著手臂抬起的動作，檸檬水也一直停在半空中。
    窗外，熱烈的陽光灑了進來，將他的一半身影照亮，林疏望站在原地沒有動彈，就像是一尊石刻雕塑。
    下一秒，他的身子動了，隻見他往桌子上墊了兩張紙巾，隨後檸檬水回歸原處。
    緊接著電腦鍵盤的敲擊聲響起，仿佛隻有那精密的運算才能屏蔽內心那不合時宜的想法。
    另一邊，周曜辰回到宿舍，一聲不吭就往床上鑽。
    三個好友本來還想著逗趣兩句，可見他這樣，便安靜了。
    很快，時間就來到了下午的比賽時間。
    路易三人已經換好衣服，正互相使眼色，猶豫著要不要叫醒或者是撈起這個陷入抑鬱氛圍的“悲傷小狗”。
    “你去”
    “你去”
    陳宇被其他兩人推了出來，正在他準備上前一步走，問話時，周曜辰像是詐屍一般，從床上彈了起來。
    隻見他頭發淩亂，眼眶微紅，可眼神莫名燃了起來，一掃之前的失落落魄。
    “走！”
    周曜辰跳下床，聲音微啞，氣勢卻賊強。
    三人被他這突然打了雞血一樣的狀態嚇了一跳，麵麵相覷，一副我不懂但我得懂的神情，跟上了前麵雄赳赳，氣昂昂的人。
    男子4*100米的接力賽現場，周曜辰站在第四棒的位置，身體做著熱身運動，眼神卻在四處尋找。
    不出意外，他失望了。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算了，人家不喜歡自己還死纏爛打，多丟麵啊。
    想到這兒，周曜辰將所有的情緒——驚喜、熱情、被拒絕的難堪、失落以及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全都壓了下去，轉化成一種專注，凝聚在眼底。
    “預備備，各就各位……”
    砰！
    隨著一聲令下，場上的運動員嗖一下就出發了，場外圍觀群眾的加油聲，喝彩聲此起彼伏。
    周曜辰半側著身關注著傳棒的隊友，在接到棒的瞬間，猛地一下衝了出去。
    幾乎是一馬當先，看的路易三人目瞪口呆。
    “我靠，阿辰這爆發力就該參加50米速跑！”路易在看台上驚呼！
    王浩和陳宇不說話，隻是一個勁兒點頭。
    看台上喝彩聲震耳欲聾，周曜辰聽到好友的加油聲，聽到耳邊呼嘯的風聲，聽到自己沉重的呼吸聲。
    肌肉開始酸痛，肺部像是要炸開，極限的感覺呼嘯而至。
    周曜辰覺得自己要輸了，然而拐過彎道，他的眼神似乎看到了林疏望。
    他來了？！他居然來了？！
    這個念頭猶如一道閃電劈中了他，一瞬間周曜辰隻覺得自己又充滿了能量。
    “嗬”
    周曜辰幾乎是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低吼，眼睛死氣盯著終點線。
    他的步伐再次加速，雙臂擺動的幅度增大。
    衝線！
    周曜辰第一個衝過了終點線，巨大的慣力險些讓他摔跤。
    然而他顧不上休息，目光直直投向剛才看到的地方。
    空無一人！！仿佛隻是他的錯覺。
    周曜辰站在原地，望著空蕩蕩的角落，剛剛在賽場上燃燒殆盡的所有情緒，悄然化作一片無聲的惘然。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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