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內靜悄悄的，偶爾響起一兩聲翻書的聲音，中性筆在紙上書寫的沙沙聲。
    林疏望看著周曜辰遞過來的筆記本，上麵寫著解題過程和答案。
    字體有些潦草，筆跡落筆有些重，顯然是解題時不夠自信，有些糾結。
    他快速掃了一眼，第一題過程正確，答案正確；第二題解題方法有些繞，但最終結果也是對的，第三題……解題簡潔，唯一的缺點就是有點粗心，忘記了一個符號。
    比起第一天，一個知識點要反複說2-3遍，公式還得翻書看，今天做題的準確率可謂是進步神速。
    倒也不算太笨，林疏望心裏莫名升起這個念頭。
    這個意識一出，他摩挲書頁的指尖頓了頓，什麼時候他對周曜辰的學習要求從“能否聽懂”悄然變成了“能否舉一反三？”
    林疏望心中思緒萬千，麵上卻沒有太多情緒流露。
    這種安靜讓周曜辰有些坐立不安，猜想是不是自己錯得太過離譜了。
    “怎麼了？全錯？”
    周曜辰又問了一次，仔細聽的話，能發現聲音比正常說話時抖了幾分。
    若是一般人根本不會發現，可林疏望還是捕捉到了這種細微差別。
    “沒有”林疏望平淡開口，說話時還用手點了點筆記本，“第一題沒問題，第二題解題過程需要精簡，至於第三題……”
    他頓了頓，然後就看到周曜辰原本因為前麵的話亮起的眼神，隨著停頓瞬間暗淡了，甚至不自覺屏主了呼吸。
    “過程沒問題，就是最後寫答案有些粗心，漏了一個符號。”
    說完，他用筆尖圈了圈那個答案，把錯誤點明。
    聽到這話，周曜辰長舒一口氣，歡快地拽回本子，抬手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有些懊惱地開口，“我怎麼就這麼粗心呢？不好，得改！”
    這個人的反應好像總是比旁人多了分直接、熱烈。
    林疏望看著他這副樣子，默默地在心裏給他打分評價。
    下一秒收回視線的時候，不經意掃過周曜辰那略顯淩亂的發梢以及身上那件似乎是新換的，帶著淡淡洗衣液香味的衛衣。
    是因為要來圖書館，所以才換了件衣服嗎？
    這個念頭嗖一下從林疏望的腦中升起，又嗖一下消失不見。
    ……
    掐斷無關緊要的思緒，林疏望試圖把注意力重新拉回到書本上。
    然而他失敗了。
    他發現自己居然能清晰地回憶起周曜辰中午說要“散步”時那可憐巴巴的神情，以及聽到自己那句“還行”時，恨不得原地起飛的雀躍。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他規律到無聊的生活裏，突然就闖入了一個咋咋呼呼的周曜辰，打亂了他的秩序，不僅上課，吃飯能碰到，甚至還莫名其妙地一起飯後“散步”。
    這一切的起源似乎都是因為一瓶牛奶，也有可能是因為加了聊天方式。
    ……
    想到這兒，林疏望微皺眉頭，對自己這種近乎“縱容”的態度感到一絲不解和輕微的惱火。
    這份惱火不單純是因為周曜辰，更多的是對自己。
    “林老師！那這題正確的答案是不是應該是負的根號三？”
    周曜辰輕快的聲音打斷了林疏望的走神。
    此時的周曜辰已經修正了錯誤，正雙眼放光地看著他，眼神裏暗含期待。
    “嗯。”林疏望淡淡應了一聲，算是肯定。
    剛剛他好像聽到了周曜辰叫他“林老師”？
    “太好了！”周曜辰興奮地低呼一聲，幹勁十足地抓起筆，“那我們再練幾道類似的題鞏固一下？我覺得我好像有點開竅了！”
    說這話時，他的眼神亮得就像一個大燈泡。
    林疏望對上他的眼睛，沉默了幾秒，開口說道：“可以。不過今天時間有點晚，明天繼續。”
    周曜辰聞言，打開手機一看，快10點了，“聽林老師的。”
    此刻，林疏望確定自己沒聽錯。
    他抬眸看了一眼周曜辰，發現他的表情很是坦然，並不覺得這個稱呼有什麼不對，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糾正。
    夜晚的校園很是安靜，路上偶有一兩個同學腳步匆匆，餘下隻有兩人被路燈拉長的影子。
    周曜辰依舊說個不停，他的聲音不算高，但是在靜謐的夜裏卻是格外清晰。
    林疏望也是一如之前安靜地聽著，偶爾從喉間發出一個“嗯”音節表示自己在聽。
    怎麼說呢？他其實並不討厭這種背景音。
    雖然周曜辰的話多且密，但卻不讓人煩躁，更多的像是一種……白噪音？
    而且，他分享的東西都是一些日常生活，比如球賽，室友間的打鬧，這都是林疏望日常生活中不會出現的，呈現出一種陌生的鮮活感。
    ……隻是有點吵。林疏望再次在心裏強調。
    兩人在岔路口分開，各回各的宿舍。
    這邊，林疏望剛放下書包，準備洗漱，手機就亮了一下，
    點開，毫不意外，周曜辰發的。
    「林老師！我安全到宿舍啦！[小狗蹦跳。jpg]」
    「今天真的謝謝你了！」
    「明天下午，我請你吃芒果布丁，是學校旁邊新開的那家甜品店，不能拒絕！」
    一連幾條信息，帶著熟悉的、撲麵而來的熱情。
    隨後，屏幕暗了下去，沒有亮起過，似乎是對方怕被拒絕，所以以不變應萬變。
    林疏望沉默了幾秒，隨後敲打鍵盤，打了一句話過去。
    「好的。」
    這兩個字像是開機鍵一樣，前一秒剛發過去，後一秒，手機就亮了起來，一連串的消息在屏幕上閃動。
    「你答應了？！」
    「[小狗瘋狂搖尾巴。gif]」
    「我到時候去找你啊！」
    ……
    隔著屏幕，林疏望都能想到此時周曜辰的臉上一定掛著和超大笑容。
    哢噠，心裏的那座冰山某個角落掉了個尖尖，一絲暖意從中飄散出來。
    隻見林疏望深吸一口氣，壓下了心裏的異樣，言簡意賅地回了句ok的emoji表情包。
    隨後他將手機放到一邊，拿著衣服洗漱去了。
    回來後，坐在桌前打開了筆記本。
    幾分鍾後，他發現WORD文檔始終是空白一片，因為他發現隻要自己一思考，腦海裏就會反複出現的周曜辰那張燦爛的笑臉。
    ……嘖，似乎，有點過於縱容他了。
    林疏望輕輕搖了搖頭，將那張臉從腦子裏甩出去。
    三分鍾後，關機，躺平，睜眼看天花板！
    現在很危險，得警惕，拉開距離！
    打定這個主意，林疏望閉上了眼睛，然後又睜開。
    很好，他今晚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