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風帶著熱氣，吹得路邊樹葉沙沙響。江懷聞剛拐過街角，看見季延舟靠在巷子口牆上。
    季延舟低著頭，一條腿微屈，腳踝處褲腳濕了一小塊，深色的。江懷聞腳步頓了下，眼看那深色邊緣在暈開。
    “喂。”江懷聞喊了一聲。季延舟沒抬頭，肩膀動了動，像沒聽見。
    江懷聞走近兩步，看清了褲腳卷著的地方有道口子，血正往外滲，黏在皮膚上，看著嚇人。他沒再說話，轉身就跑。
    腳底板撞在水泥地上，咚咚響。T恤後背很快濕了一片，黏在身上難受。
    第一條街是菜市場，人多。賣菜的攤子擺到路邊，江懷聞側身擠過去，塑料袋蹭著褲腿響，衝到最裏頭的雜貨店，趴在櫃台上喘氣。
    “有碘伏嗎？”老板正算賬，抬頭看他一眼：“沒了，上午賣完了。”
    江懷聞罵了句，轉身往外衝。胳膊肘撞到拎菜的老太太，他回頭喊“抱歉”，人已跑出兩米遠。
    第二條街是老居民區，路窄。牆根下老頭下棋，棋子敲得石桌響，江懷聞繞過去，看見巷子裏的小藥店，跑過去拍門。
    卷閘門拉到一半，鎖著。他拍了好幾下，裏麵沒動靜。旁邊下棋的老頭抬頭：“別拍了，人家早就關門了。”
    江懷聞咬了咬牙，轉身繼續跑。路過垃圾桶，被絆了一下，他踉蹌著穩住，沒停。
    第三條街有24小時便利店。招牌燈亮著，傍晚裏有點晃眼，江懷聞推門衝進去，風鈴響。
    找到碘伏了，在最下層。他蹲下去抓起來，又撈過旁邊的紗布，跑到收銀台，把東西往台上一放，摸出手機掃碼。
    “快點。”他催了句。收銀員掃完碼，他抓過東西就往外跑，塑料袋在手裏晃，發出嘩啦聲。
    跑回巷子口，季延舟還在那兒。姿勢沒變，頭抬了點，望著對麵的牆。
    江懷聞喘得厲害，胸口起伏著，走到他麵前，遞過塑料袋。“給你。”
    季延舟的目光轉過來，落在塑料袋上，又移到江懷聞臉上。眼神冷。
    江懷聞手往前送了送：“處理下傷口。”話音剛落，季延舟的胳膊揚起來，動作快，力道大。
    “啪”一聲，塑料袋被甩開，撞在牆上又掉下來。碘伏瓶滾出來，在地上轉了圈，磕到磚上悶響一聲，停了。
    紗布袋磨破了，白紗布掉出來，散了幾片，沾了點灰。江懷聞沒站穩，往後踉蹌半步。
    他沒說話，也沒看季延舟，彎腰去撿。膝蓋磕在地上，咚一聲。
    他先抓紗布，捏起來抖了抖，灰掉下去。再去夠碘伏瓶，手指快碰到時，季延舟的腳動了下。
    江懷聞的手頓了頓，還是往前伸。指尖擦過季延舟腳踝的傷口，那裏的血已半凝，有點黏。
    就這一下，季延舟渾身猛地一僵。脖子先硬起來，接著肩膀肌肉繃緊，線條顯出來，後背挺得筆直，靠牆的姿勢都變了。
    他沒動，也沒出聲。眼皮往下耷拉點，遮住眼睛，看不清表情。隻有攥著的拳頭，指節泛白。
    江懷聞的指尖還停在剛才碰到的地方，沒再動。他能感覺到季延舟皮膚下的肌肉在跳，一下又一下。
    地上的碘伏瓶還躺著，標簽朝上，能看清字。旁邊的紗布，有一片被風吹得動了動，往季延舟腳邊挪了挪。
    風還在吹，帶著遠處馬路上的車聲。巷子裏很靜，能聽見江懷聞沒喘勻的氣，呼哧，呼哧。
    季延舟的腳踝又滲了點血，慢慢爬到江懷聞的指尖旁邊。江懷聞抽回手，指尖沾了點血，紅的，有點黏。
    他把撿起來的紗布和碘伏瓶往季延舟腳邊推了推，離鞋跟隻有幾厘米。“不用拉倒。”
    他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膝蓋有點疼，他沒管。
    轉身要走時，聽見身後有動靜。他回頭看了一眼，季延舟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眼睛抬起來，盯著地上的藥。
    江懷聞沒再停留，邁開腿，腳步聲漸漸遠了。風把巷子裏的樹葉吹得更響了點。
    季延舟盯著地上的碘伏瓶，看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彎下腰。他的動作有點僵。
    手指碰到碘伏瓶時，頓了一下，才攥住。然後他撿起那幾片紗布，捏在手裏。
    紗布上的灰蹭到指尖，他沒在意。他靠回牆上，把碘伏瓶放在腿邊，低頭看腳踝。
    那裏的血還在慢慢滲，剛才被江懷聞碰到的地方，好像有點麻，又有點癢。
    他沒說話，隻是把紗布往腳踝那裏湊了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