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裏水汽氤氳，光影朦朧，兩道身影對麵而坐。
    方懷瑾白皙又修長的雙手侍弄著茶具，將茶水遞給對麵的青年。
    他性子冷淡，不苟言笑，更多時候，他甚至是狠厲的，殘忍的，像一隻披著羊皮的狼。
    但青年仍然用深情的眼睛凝視著他，大膽的，熱烈的，璀璨得像寶石。
    方懷瑾看他喝了水，眼裏溢出一絲溫柔：“你馬上就要大學畢業了，想要什麼禮物？”
    青年眉眼彎彎：“嗯，把你送給我好不好？”
    “可我已經是你的人了呀——”
    青年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耳朵慢慢暈染上粉紅色。
    方懷瑾難得調侃他：“阿敘這是要跟哥哥求婚嗎？”
    青年的臉紅成了煮熟的蝦。
    “我。。。。。。我還沒準備好呢！”
    “哦？可是哥哥準備好了呀，之前就說好了，等你畢業，我們就去國外結婚呢，你想賴賬？”
    “我不是！我沒有！”
    方懷瑾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小方盒，輕輕打開放到了青年麵前：“阿敘，畢業快樂！”
    青年的眼睛瞬間睜大了：“藍寶石枯葉蝶！你把它拍下來了？”
    “阿敘喜歡的東西，哥哥都會給你。”
    “可，這也太貴重了。”
    方懷瑾站起來，坐到青年身邊，精壯有力的手臂環抱住青年的肩膀：“給阿敘的東西，自然是要最好的。”
    他蜻蜓點水般吻了青年的額頭：“畢業典禮上戴給我看，好不好？”
    窗外繁花似錦，初夏的暖風將花香吹進來，整個茶室都浸潤著香甜。
    而今雕花的窗戶仍然華麗如初，方懷瑾看向窗外，滿園綠色，再也沒有一朵鮮花。
    林知樾看他神情苦澀，心裏暢快：“老和尚想見您，我覺得他多此一舉，方總現在家庭幸福，兒子承歡膝下，隻怕沒時間去鄉下見故人。”
    忽然，他頓了一下，老和尚在他出門前一晚，給他倆看了徒弟的照片。
    青年長得眉清目秀，大大的杏仁眼，有一管英挺的鼻梁，豐潤的嘴唇微微上翹。。。。。。
    剛才的男孩，簡直和他一模一樣！
    艸！
    林知樾看向方懷瑾，瞳孔都開始震顫：“我在老和尚那裏看到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年輕人，與您家少爺。。。。。。長得十分相像。”
    方懷瑾笑了，他淡定地將身體靠在椅背上，眼神裏閃爍著瘋狂的神采：“驚訝嗎？他本身就是他的兒子呀。。。。。。”
    “！！！”
    林知樾驚悚了，明明都是中文，他怎麼就聽不懂了呢？
    文敘死了20多年了，怎麼會有一個18歲的兒子？
    Areyoukiddingme？
    方懷瑾看向石化的林知樾，從容起身：“非常感謝林少帶來的信息，我會去見悠樂大師，還要。。。。。。接阿敘回家。”
    林知樾在夕陽落山的時候回到了清溪村。
    沈樂剛好在大門口碰見他，看到少爺無精打采，估計他此行並不順利。
    直到他看到路邊黑色商務車上下來兩個人，沈樂眼睛都瞪大了。
    “這是文敘的哥哥，方懷瑾先生，以及他的兒子方悅文。”
    。。。。。。
    長這樣啊，難怪文敘對他念念不忘。
    艸，孩子都這麼大了，渣男！
    沉默，是今晚的沈家小院。
    5個男人擠在沈家二樓的客廳裏，沈樂第一次覺得自家房子太小。
    悠樂大師在二樓的空房間布置了一個祭台，在寂靜的深夜將文敘的鬼魂召了出來。
    時間寶貴，還是留給人家團圓吧。
    老和尚和沈樂在二樓客廳裏喝茶摳腳，吃著林知樾從文園帶回來的驚天大瓜，驚呼聲此起彼伏，完全不顧及一牆之隔還有一隻阿飄。
    果然，勞動人民的八卦基因都是無敵的。
    “所以，這孩子真是文敘親生的？”
    “必須真！那位爺當初偷藏文敘的**去國外代孕的。”
    我去！
    “那方懷瑾豈不是鰥夫帶孩子，獨自支撐文家門楣這麼多年？”
    “嗯呐！小方說他爸從來沒有帶過任何男男女女回家。”
    癡情！
    “但他看起來還挺年輕的，這麼多年就沒有需求嗎？”
    “您猜怎麼著，小方說他爸早就皈依我佛，在家裏當居士呢。”
    狠人！
    “那。。。。。。到底是誰殺了文敘？
    “這個，他沒有回答。”
    夜涼如水，穿堂風輕輕拂過窗台，客房的門“哢噠”一聲打開了。
    方悅文紅腫著眼睛出來，被沈樂拉到沙發上，遞上一杯熱水。
    孩子放下熱水，起身整理好衣裳，鄭重地向客廳裏的三個男人鞠了一躬。
    “感謝你們幫我找到父親，我們終於能帶他回家了。”
    他泣不成聲：“我爸爸這些年太不容易，他太想念我父親了。。。。。。”
    沈樂眼窩子淺，偏過頭就濕了眼眶。
    “叮鈴——叮鈴——”
    客房窗台上的風鈴響了，微涼的夜風撫動風鈴上的引魂幡，將寫滿經文的布條拂到了方懷瑾的肩膀上。
    男人年近半百，卻仍然俊美無儔，他在文園等了一年又一年，不敢老去，生怕愛人回家時認不出他的臉。
    客房昏黃的燈光下，他雙瞳剪水，凝視著文敘幾近透明的身體，連伸手觸碰都不敢。
    他害怕這又是一場無望的舊夢，眼睛一眨，一朝醒來又什麼都沒有了。
    文敘卻心滿意足，他笑得很甜，抬手摸了摸男人微霜的鬢角：“哥哥，帶我回家吧！”
    風鈴又響了。
    客房的燈光熄滅。
    悠樂大師將文敘送到清溪河邊。
    文敘向眾人揮了揮手，獨自向河水中走去。
    人死如燈滅。
    再美好的愛情，也隻能被風化在記憶裏，一枕黃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