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沈樂馬上道歉：“我誤以為你想輕生，那裏實在是太危險了。”
    對麵人沒有回應。
    沈樂耳根開始泛紅，不敢再抬眼看。窘迫像朵火燒雲，從耳根慢慢爬上他的側臉，然後再蔓延到脖頸，將他整個人燒成一隻煮熟的蝦。
    快被自己蠢哭了，真想扇死自己，看樣子人家不缺錢，隻想收拾人。
    “你的手臂摔傷了，我陪你去醫院看看吧。”
    對麵的人還是沒有回應，但眼睛盯著他，上下審視。
    這麼難搞，怎麼辦？
    “那要不你說個數，我賠償你醫藥費。”
    看來最後的1800元也要保不住了，沈樂眼眶一紅，他應該多買幾個餅屯著的，路上好吃。
    他拉開棉衣的拉鏈，將剛裝進內袋的現金拿了出來。
    “抱歉啊，我剛剛工作，沒什麼積蓄，家中又有病人，這是我所有的生活費。”
    他越說聲音越啞，“我明天就要回南方老家了，車票已經買好，勞您高抬貴手，給我留兩頓夥食費。。。。。。”
    說完，沈樂就仰起頭，將錢遞到黑衣人麵前。
    黑衣人看著沈樂手中的現金，眼裏閃過一絲驚訝，支起右手托著下巴。
    “你是南方人？”
    “嗯。”
    “有多南方？
    “哦，南到回歸線以南，靠近大陸國境線。”
    “肯定很暖和吧？”
    “嗯。”
    黑衣人抬了抬嘴角，似乎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小帥哥，你這點錢可不夠我的醫藥費哦。”
    “可是我。。。。。。”
    “而且你還準備跑路不管。”
    “我沒有。。。。。。”
    “傷筋動骨一百天。我不僅要自掏腰包治傷，生活上也不能自理，你就是這樣負責的？”
    黑衣人直起身，眉眼冷冷地壓下來，周身氣壓開始降低。
    沈樂有些緊張，將錢捏在手裏，指節泛白，裝得一副待宰小羔羊的模樣。
    “那。。。。。。那你想怎麼樣？”
    黑衣人聞言頓時陰轉晴，又恢複了一貫的優雅。
    “沒什麼，就是北城太冷了，我想找個溫暖的地方養傷。”
    沈樂僵住。
    “那要不，你賠償我八萬，我就不用你管了。”
    沈樂驚呆。
    “不願意賠啊？那我報警咯。”
    “別！”
    “那你帶我回你老家養傷，我不要賠償。”
    “。。。。。。”
    黑衣人露出了勝利的微笑，微微垂下肩膀，伸出未受傷的右手：“你好，林知樾。”
    沈樂看著那隻白皙纖瘦的手，CPU都幹冒煙了，最後認命地握住：“你好，沈樂。”
    林知樾將手握緊，禮貌地搖了搖，全然不像剛剛逼迫別人屈從的惡霸，十分客氣：
    “沈樂，南下的旅途，麻煩你了。”
    沈樂還想掙紮。
    “少爺，我家在山區的農村，條件很差的。”
    “沒關係，我就當體驗生活。”
    “那裏醫療條件也差，不適合養傷。”
    “唉喲，嘶。。。。。。這麼不方便呢，那我先報個警吧！”
    “哎，別，我們先上醫院——”
    沈樂將林知樾送回家就匆匆趕回出租房，躺到鐵架床上他還在慶幸，還好這少爺隻是骨裂，個把月就能康複。
    鄉下地方沒什麼趣處，一個月他也該玩膩了。
    在醫院等待檢查結果的時候，林知樾給兩人重新買了車票，動車商務座，沒找沈樂報銷，美其名曰見麵禮。
    沈樂懶得掙紮，想著自己既能體驗一把高檔享受，又能省出半個月的飯錢，何樂而不為？於是默默退了自己訂的票。
    直到兩人坐上返回元西縣的動車，沈樂仍然覺得不可思議。
    這兩天他過得亂七八糟，狀態也很差。他的人生就像過山車的軌道，歪七扭八，還高低起伏，肉眼可見，以後沒有坦途。
    但他沒有時間悲傷。
    父親還等著他回去撐起一個家。
    他瞥了一眼坐在旁邊的林知樾，這少爺真是讓人無語，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跟著他走了，也不怕他把他賣去緬北嘎腰子。
    這人看起來沒什麼防備心，上車就戴上眼罩和耳機開始睡覺，左手臂吊掛在脖子上，放在胸前，隨著呼吸起起伏伏。
    他真是無憂無慮無所事事啊。
    別人無法擺脫的苦難，他興趣盎然地參與體驗。
    人與人果然命不同，他想。
    多個人回去也好，免得他們父子相處尷尬。
    窗外的風景急速後退，就像一幀一幀往昔畫麵閃回。
    天光慢慢暗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