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重生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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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還凝在窗欞的雕花上,帶著涼意的風卷著滿院的歡喜,從半開的窗隙鑽進來。那喧鬧是實打實的——灑掃的仆婦們揚著笑說閑話,簷角的銅鈴被風撞得叮當響,甚至還有小廝跑過青石板的腳步聲,混著遠處隱約的吆喝,織成一張熱熱鬧鬧的網,把宋如棠從混沌裏撈了出來。
她睫毛顫了顫,才撐開一條縫。清陽漫過窗沿,斜斜地淌在鋪著白狐裘的錦被上,金亮得有些刺眼。光束裏浮動著細小的塵埃,流螢似地轉著,像她此刻渾噩的思緒。她閉了閉眼,鼻尖縈繞著一股熟悉的冷香,是簷下那株百年白海棠的氣息,清雅裏帶著點冽意——這味道,她有三年沒聞過了。
“吱呀——”
房門被推開的輕響,宋如棠偏過頭,看見曾嬤嬤的身影映在晨光裏,手裏端著的木盤上,幾件新衣裳疊得整整齊齊。最上麵那件是水綠的軟緞,領口繡著銀線勾的蘭草,針腳密得能數清,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是柳衣閣獨有的手藝。
“小姐醒了?”曾嬤嬤的聲音裹著笑意,將衣裳放在梳妝台上時,嘴裏還念著,“夫人說今日是好日子,讓小姐穿得鮮亮些。小姐可不知道,前院熱鬧著呢,今日便要放榜了!老夫人天不亮就起來拈香,夫人也在外麵忙著,都盼著大公子能高中呢。”她轉過身,眼角的笑紋裏盛著晨光。
這話讓她頭痛得厲害。她按了按眉心,心口更像是被什麼東西攥著,一陣陣鈍痛往上湧,把曾嬤嬤的話撞得七零八落。她費力地捕捉著那些碎音,直到“放榜”兩個字鑽進來,才像從深水裏猛地嗆了口氣。
“放榜?”她的聲音啞得厲害,像是蒙了層灰。
曾嬤嬤剛放下托盤,聞言腳步一頓。她看向宋如棠的臉,那點笑意倏地淡了——小姐的臉色白得像紙,眼底蒙著層水汽,眼神空落落的,像是不認識這屋子似的。
“小姐可是不舒服?”曾嬤嬤走近了些,聲音放輕了,“昨夜沒睡好?要不要老奴去請個醫師來瞧瞧?”
宋如棠沒應聲。
她望著曾嬤嬤——鬢角雖有白絲,卻比記憶裏精神得多,手背上還沒有那道為護她被烙鐵燙傷的疤。
怎麼會……
曾嬤嬤見她不動,伸手在她眼前輕輕晃了晃:“小姐?”
一個念頭猛地撞進腦海,帶著天旋地轉的眩暈——
難道她回來了?
宋如棠猛地坐起身,錦被從肩頭滑下去,露出的手腕在晨光裏白得透明,沒有半分傷痕。她抓住曾嬤嬤的手,那隻手帶著常年做活的薄繭,卻溫溫的,是活人的溫度。
“嬤嬤,”她的指尖抖得厲害,幾乎握不住東西,“今時……是哪一年?”
曾嬤嬤被她抓得一愣,卻還是溫聲道:“小姐睡糊塗了?如今是昌寧十三年啊。今日三月十五,正是春闈放榜的日子。”
昌寧十三年。
三月十五。
宋如棠的呼吸驟然停了半拍,心口的鈍痛瞬間變成尖銳的刺痛,疼得她幾乎彎下腰。
是了,昌寧十三年。
三年前的今天。
她真的回來了。
回到了阿兄還在,父親還未被構陷,宋家還滿是笑語的這一天。
“今日……當真要放榜?”她又問,聲音裏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像是怕這是場夢,一開口就碎了。
“可不是嘛。”曾嬤嬤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為她是太緊張兄長,“昨兒個巡街的兵丁還說,今晨的貢院外,早就擠滿了等著看榜的舉子和家人。咱們府裏的小廝也去了,說一有消息就飛馬回來報信。”
宋如棠鬆開手,指尖冰涼。
她想起來了。
前世的今日,阿兄中了一甲榜眼,整個宋府都在歡騰。也是這一天,瑞王蕭凜派人送來帖子,約父親去滿堂樓見麵。那時的她隻當是瑞王愛才,想拉攏新科進士的父親,卻不知那正是他布下的第一步棋——借著祝賀的名義,提出要將自己的心腹安插入戶部,蠶食父親手中的財權。
父親起初不肯,瑞王便以宋家為籌碼。為了保全家人,父親隻能妥協。
而她,就是從這一天起,成了瑞王手裏最鋒利的刀,親手為他劈開了一條通往帝位的血路,最後卻落得滿門抄斬的下場。
“小姐?”曾嬤嬤見她臉色越發難看,急了,“真的不用請醫師嗎?”
“不必。”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情緒,眼底的迷茫迅速褪去,隻剩下一種近乎凜冽的清明。那點從窗縫鑽進來的涼風,讓她更清醒——這不是夢。
“聽琴呢?”她揚聲問道,聲音裏已恢複了往日的鎮定,隻是尾音還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
“在門外候著呢。”
“讓她進來。”宋如棠走到梳妝台前,望著鏡中那張尚帶稚氣的臉,一時竟有些恍惚。鏡裏的少女眉眼清秀,還沒經曆過後來的血與火,眼底的純粹讓她心頭一刺。
這一世,她絕不會讓宋家重蹈覆轍,再落得前世的下場。
窗外的喜鵲又開始叫了,嘰嘰喳喳的,襯得這晨光越發刺眼。宋如棠望著鏡中的自己,指尖緩緩攥緊——
蕭凜,你欠我宋家的血債,這一世,該討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