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6回天無力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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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毒水的氣味刺入鼻腔,慘白的燈光下,林薇臉上血色盡褪。胸腔裏那團壓抑的悶氣,沉甸甸地墜著,幾乎讓她窒息。
    爭?她幹裂的嘴角牽起一絲無力的弧度,苦澀在心底無聲蔓延。那點念想,早已被歲月和病痛碾得粉碎。如今,她連站在起跑線的資格都已徹底喪失。
    氣息微弱如風中殘燭,每一個字都耗盡心力:“這終究是你的事……我,幹涉不了,也……沒資格。”她的目光艱難轉向蔣帆,帶著近乎卑微的懇求,“你能……替我護好他嗎?”
    “放心。”蔣帆的聲音低沉而穩,像投入死水中的一塊磐石,激起微不可察的漣漪。
    林薇知道,蔣帆重諾。她費力地側過頭,看向床邊懵懂的兒子,聲音放得極柔極軟:“家豪,跟爸爸回家,好不好?”
    蔣家豪的小手死死揪著媽媽的被角,大眼睛裏瞬間蓄滿了水汽:“媽媽也去嗎?”
    “媽媽呀,還要在這裏住幾天,”林薇強撐著讓笑容顯得輕鬆,試圖用一點小小的“任務”轉移孩子的擔憂,“家豪先去幫媽媽看看,爸爸家好不好看?像不像童話城堡?幫媽媽……當個小偵探?”
    “媽媽,”蔣家豪的聲音帶上哭腔,小身體往前拱,“我想等你一起走……”
    林薇臉上的柔和驟然褪去,換上近乎嚴厲的神情,眼底深處卻翻湧著無盡的不舍:“家豪!忘了答應媽媽什麼了?要做最懂事的小男子漢!媽媽的話,不管用了?”這嚴厲的質問耗盡了她最後的力氣,胸口劇烈起伏,發出破風箱般的喘息。
    蔣家豪垂下小腦袋,小小的肩膀微微抽動,帶著濃重的鼻音,細弱蚊蠅:“知道了……我是乖孩子……我跟爸爸走。”他抬起淚眼婆娑的臉,努力想看清媽媽的樣子。
    林薇心中劇痛如絞,卻竭力向上彎起嘴角,那笑容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麻煩你們了。”
    蔣帆轉向楊小帥,低沉道:“帥帥,帶家豪去車上等我。我隨後就來。”
    楊小帥無聲點頭,他上前,輕輕握住蔣家豪的小手。孩子一步三回頭,目光緊緊黏在病床上那抹單薄的身影上。林薇的眼角終於滾落一滴淚,她慌忙抬起顫抖的手抹去,對著孩子離去的方向,努力維持著那抹僵硬的微笑。
    病房門輕輕合上,隔絕了那道小小的身影。
    蔣帆沉默了片刻,聲音帶著現實的沉重:“孩子我會照顧好。給他我能給的最好的,教育、生活、關愛,一樣不會少。至於你的病……堅持住。錢不是問題,我會請最好的醫生,用最好的藥。”
    他停頓了一下,話語直白而殘酷,“就當為了孩子……你不想他小小年紀就沒了媽,對吧?”
    林薇閉上眼,像被抽幹了所有力氣:“我……盡力。”她睜開眼,目光空洞地望著天花板。
    “錢……省著點吧。你家底再厚,養孩子……是長遠的事。別……別為我這個將死之人……浪費了……”聲音裏是認命般的平靜。
    “錢的事,不用操心。”蔣帆斬釘截鐵,他看著眼前這個因一個決定與他生命產生永久羈絆的女人,百味雜陳,“還有什麼你想做的?或需要我幫你完成的?無論大小,隻要我能辦到。”
    林薇沉默了許久,久到蔣帆以為她不會再開口。她的目光終於聚焦在他臉上,帶著孤注一擲的探尋和解脫般的釋然:“其實……我一直想問,”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
    “當初……你有沒有真的……哪怕一點……喜歡過我?”她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笑,“今天看到你和他……我好像知道答案了。”她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除了孩子……隻剩一件事求你。”
    “你說。”
    “希望你能……帶家豪常去看看我爸媽。”林薇的聲音帶著卑微的懇求,“他們……還在氣我自作主張,但家豪畢竟是他們的親外孫,他們……心裏是疼他的。隻是……年紀大了,沒精力帶,也給不了他……更好的前程。” 淚水無聲滑落。
    “好。”蔣帆毫不猶豫,“放心。我會常帶家豪去看他們。雖然我們……沒緣分,但孩子和他們的血脈,斷不了。”
    “謝……謝……”聲音哽咽難言。
    蔣帆看著病榻上形銷骨立的前女友,怨懟與憐憫交織:“雖然……怨過你當年的決定。但……都過去了。 我先帶家豪回去安頓,明天再來。”
    “嗯。”林薇輕輕應聲,隨即急切補充,“別……別帶家豪來了。我不想讓他……再看到我這個樣子。希望他記住的……永遠是媽媽漂亮的樣子。”聲音裏滿是卑微的乞求,那是母親最後一點可憐的自尊。
    蔣帆鄭重頷首,沒再多言,轉身離開。
    走廊盡頭,主治醫生辦公室的門虛掩著,透出凝重。蔣帆敲門進去。醫生示意他坐下,將一份厚厚的診斷書推到他麵前,指著幾處,語氣沉重如鉛:
    “蔣先生,林小姐的情況……非常非常不樂觀。肝癌晚期,癌細胞廣泛轉移到肝髒大部、肺部、淋巴……比預估的還要糟得多。”
    醫生推了推眼鏡,眼神充滿無奈:“我們盡了最大努力,手術、強效化療……但效果甚微,腫瘤指標不降反升,身體耐受已達極限。恐怕……回天乏術了。
    現在……時間是以天計算了。樂觀估計……恐怕也就這個月內的事了。”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狠狠紮進蔣帆的心髒。
    蔣帆的心猛地一沉,“再延長一些?不計代價!”
    醫生緩緩搖頭,眼神無力:“蔣先生,非常理解。但非藥石可醫。任何激進治療,徒增痛苦。”,“現在……家屬能做的,是陪伴她走完最後一程。給予尊嚴。”
    蔣帆的心墜入冰窟。縱然情意早逝,但聽到那個曾與他孕育生命的女人隻剩兩周,想到她是兒子的生母,一股混雜著震驚、悲憫與沉重責任的洪流瞬間將他吞沒。
    “那……能讓她……少受點罪嗎?”聲音低沉沙啞。
    “可以。我們會加強姑息治療,盡量減輕痛苦。”
    “好……”蔣帆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中是沉甸甸的決斷,“讓她……走得安穩些。其他的,我來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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