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1小醜卡牌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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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萬英尺的高空,飛機的機艙成了個巨大的,嗡嗡作響的金屬罐頭。林澈把自己塞在經濟艙狹窄的座位裏,感覺全身的骨頭都在抗議。眼皮重得像掛了鉛塊,每一次強行睜開都伴隨著一陣酸澀的刺痛。
    為了拿下星輝科技那個難啃的VR平台合作項目,他整整奮戰了七十二小時。咖啡當水喝,外賣盒子在酒店房間裏堆成了小山,最後簽完字時,感覺靈魂都快從頭頂飄出去了。此刻,飛機引擎平穩的轟鳴成了最好的催眠曲,他隻想一頭栽進昏睡裏,把透支的精力補回來那麼一丁點兒。
    鄰座大媽身上混合了花露水和某種不知名藥油的複雜氣味頑強地鑽進鼻孔,機艙幹燥的空氣也刮得喉嚨發癢。林澈煩躁地扭了下脖子,把廉價航空提供的薄毯往上拽了拽,企圖蒙住半張臉隔絕這一切。
    就在意識即將沉入那片混沌的黑暗邊緣時,嗡的一聲,腦子裏像是被一根燒紅的鋼針狠狠紮了一下,尖銳,短暫,卻帶著一種蠻橫的穿透力,瞬間驅散了所有睡意。林澈猛地睜開眼,心髒在胸腔裏擂鼓般狂跳,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還沒等他搞清這突如其來的劇痛是怎麼回事,更大的混亂降臨了。
    “哐當!嘩啦!”
    頭頂的行李艙門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粗暴地撕開,幾個行李箱翻滾著砸落下來,引起一片驚恐的尖叫。整個機艙劇烈地左右搖擺,上下顛簸,幅度大得嚇人,活像一隻被扔進沸水裏的青蛙在垂死掙紮。林澈死死抓住扶手,身體被慣性狠狠拋向一側,安全帶勒得肋骨生疼。
    “啊!”
    “怎麼回事?!”
    “媽媽我怕!”
    哭喊聲,咒罵聲,物品滾落撞擊的噪音瞬間充斥了狹小的空間,恐慌像瘟疫般蔓延。刺耳的警報聲尖銳地響起,紅光在昏暗的機艙裏瘋狂閃爍,如同地獄入口的警示燈。緊接著,一排排黃色的氧氣麵罩帶著沉悶的“噗噗”聲,從頭頂的蓋板裏彈落下來,在乘客們驚恐的視線中危險地晃蕩。
    “各位旅客,我們的飛機……正在……正在經曆非常強烈的氣流……請……請大家保持冷靜……係好安全帶……戴上氧氣麵罩……保持低姿態……”廣播裏空姐的聲音竭力維持著專業,但那無法抑製的顫抖和背景裏刺耳的噪音,徹底暴露了情況的危急。
    一股前所未有的,仿佛要將五髒六腑都從喉嚨裏掏出來的失重感,毫無預兆地攫住了林澈,身體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向上拋起,又被安全帶狠狠拽回座位。胃裏翻江倒海,視野瞬間變得模糊,耳朵裏灌滿了金屬結構不堪重負發出的**和乘客們瀕臨崩潰的哭嚎。
    要死了嗎?
    這個念頭像冰水一樣澆遍全身。熬了三個通宵,肝到快要猝死才簽下來的合同,獎金還沒捂熱乎呢,星輝科技那個禿頭項目經理最後拍著他肩膀說“小夥子有前途”時虛偽的笑臉……還有……
    混亂的思緒被一聲更為恐怖的巨響打斷。
    像是有什麼巨大的東西在機體外部被硬生生撕裂了,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仿佛來自地獄深處的風嘯,冰冷刺骨,帶著硫磺味道的狂風瞬間灌滿了整個機艙。燈光徹底熄滅,窗外偶爾劃過的刺眼的閃電,映照出一張張因極度恐懼而扭曲變形的臉。
    巨大的吸力從機艙破損的方向傳來,林澈感覺自己像個紙片,要被那股力量撕扯出去。意識在劇痛,失重和窒息感中迅速模糊,沉淪,墜入無邊的黑暗深淵。
    最後殘存的念頭,竟然是那紙合同上甲方龍飛鳳舞的簽名,墨跡好像還沒幹透。
    也好……終於……可以休息了……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熄滅的刹那,一個冰冷僵硬,毫無人類情感起伏的電子合成音,如同燒紅的烙鐵,強行烙印進他瀕臨潰散的神智:
    “身份確認,玩家林澈。載入中……”
    “歡迎來到”午夜劇場”。您的表演舞台已就緒。”
    “扮演好您的角色,推動劇情,完成您的任務。失敗即死亡。”
    “您的所有表現都有觀眾打分,請務必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我們都在看著您。”
    “祝您演出愉快。”
    最後那個“愉快”,帶著一種刻骨的、機械的嘲弄。
    。
    刺鼻的氣味。
    劣質的香水和某種動物身上特有的混合著糞便與皮毛的濃重腥臊味,蠻橫地衝進鼻腔。這味道極具侵略性,瞬間驅散了林澈意識裏最後一點混沌的迷霧。
    他猛地睜開眼,視野卻被一片刺目混亂的彩色光斑占據。
    不是冰冷的金屬機艙,也不是醫院慘白的天花板。頭頂是巨大高聳的帆布帳篷穹頂,被無數盞白熾燈和旋轉的彩色射燈照得亮如白晝。燈光太強了,晃得他眼睛生疼,生理性的淚水立刻湧了上來。
    他發現自己坐在一張硬邦邦的木凳上。臉上的感覺極其怪異,皮膚像是被一層不透氣的殼子緊緊糊住了,每一次微小的表情變化都牽扯著那層殼子,帶來一種緊繃的僵硬感。他下意識地想抬手揉眼睛,卻發現手臂沉重得不可思議,低頭一看,身上套著一件布料粗糙綴滿五顏六色菱形亮片和小絨球的戲服,顏色鮮豔得刺眼,紅黃藍綠毫無章法地堆砌在一起,活像打翻了染缸。
    “搞什麼……”林澈嘟囔了一句,聲音幹澀沙啞,帶著剛醒來的迷茫和驚魂未定的餘悸。他環顧四周。
    這裏像一個巨大的後台。空間開闊卻雜亂無章。蒙著帆布的巨大道具箱堆疊在角落。懸掛的繩索上晾曬著色彩同樣俗豔的演出服。空氣中除了那刺鼻的香水味和動物臊氣,還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鐵鏽味,若有若無,卻讓人心頭莫名發緊。更遠處,隱約傳來野獸壓抑的,低沉的喘息,還有某種大型鳥類撲扇翅膀的聲響。
    就在他試圖理清這荒誕處境時,那個毫無感情的電子音再次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如同顱內廣播:
    【副本載入完成:《狂歡馬戲團:微笑的終幕》】
    【玩家:林澈】
    【角色分配:小醜(哈哈)】
    【角色任務發布:
    1.完成獨輪車表演。
    2.暖場,串場,逗樂觀眾。
    3.保持小醜的微笑,請勿破壞您的妝容與麵具。
    判定:演繹度將實時影響生存概率。嚴重違背角色設定或任務失敗,將觸發副本懲罰機製。】
    【隱藏個人任務發布:在最終場演出前,找到並藏起“小醜的真心”。存活至第三日將獲得關鍵性提示。】
    【員工守則已發放,請務必牢記並遵守】
    冰冷的文字流瞬間湧入林澈的意識,清晰得如同刻印在視網膜上:
    1.馴獸師是馬戲團的權威,他的話是可信的。
    2.如果看到馴獸師手中拿著紅色鞭子,請割下獅子的耳朵。
    3.獅子不會說話。如果聽到獅子開口說話,請立即報告給馴獸師。
    4.獨輪車是小醜的絕活。小醜必須完成獨輪車表演。
    5.請完成精彩的演出。如果觀眾不滿意,你們將會受到懲罰。
    6.演出期間,請佩戴好你的角色麵具/裝扮,並保持它完好無損。
    7.後台的陰影區域是安全的,但不要停留超過十分鍾。
    8.午夜鍾聲響起時,請回到你的專屬休息室,無論演出是否結束。鎖好門。
    9.不要直視空中飛人演員的眼睛超過三秒。
    10.大象的記憶是永恒的,不要對它撒謊。
    規則一條條閃過,短促,直接,不帶任何修飾,卻字字透著冰冷殘酷的意味。
    割耳朵?獅子說話?觀眾不滿意就懲罰?林澈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他下意識地抬手想擦汗,指尖卻觸碰到臉上那層厚厚的油膩的東西。
    油彩。
    他猛地扭頭,視線急切地在混亂的後台搜尋。不遠處,一個布滿灰塵的落地鏡映出了他此刻的模樣。
    鏡子裏的人,頂著亂糟糟的,染成紅綠相間的爆炸頭假發。臉上塗滿了厚重的油彩,慘白的底妝,誇張的一直延伸到太陽穴的鮮紅色咧嘴大笑,巨大的藍色淚滴掛在眼下,鼻子上粘著一個圓溜溜的鮮紅塑料球。鏡中人的眼神,充滿了驚愕,恐懼和尚未褪去的茫然,與臉上那副永遠歡樂的微笑麵具形成了無比詭異和諷刺的對比。
    小醜。他抽到的角色牌,是馬戲團裏逗人發笑,也可能死得最滑稽的小醜。
    “哈……”林澈看著鏡子裏那個滑稽又驚惶的自己,喉嚨裏發出一聲短促的,意義不明的氣音,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壓抑尖叫的衝動。他強迫自己拉扯著嘴角的肌肉,試圖讓那個油彩畫出的笑容看起來,不那麼像哭。臉頰的皮膚被厚重的油彩繃得生疼。
    就在這時,一陣沉重而富有壓迫感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後台入口的厚重帆布簾子被一隻骨節分明、戴著深棕色皮質手套的大手猛地掀開。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
    來人穿著一身剪裁利落的深棕色馴獸師製服,肩章**,馬靴鋥亮,腰間斜挎著一根烏黑油亮的馴獸鞭。他麵容冷峻,眉骨深刻,鼻梁**,緊抿的薄唇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肅殺。那雙深邃的眼睛銳利如鷹隼,掃視著後台,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壓迫感。
    當他的目光落到林澈身上時,那目光似乎微微一頓,隨即變得更加深沉複雜,裏麵翻湧著林澈看不懂的,濃烈到幾乎化為實質的情緒。
    擔憂,憤怒,還有一絲失而複得的狂喜?但這情緒隻是一閃而過,快得讓林澈幾乎以為是錯覺。馴獸師的眼神迅速恢複了那種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權威感。
    許臨君!
    林澈的心髒像是被重錘狠狠砸了一下,幾乎停止了跳動。那張臉,就算化成灰他也認得,他的前男友,那個三年前一聲不吭就玩消失,斷崖式分手的混蛋!他怎麼會在這裏?還成了馴獸師?
    許臨君的目光牢牢鎖定了林澈,或者說,鎖定了林澈臉上那個僵硬的小醜笑容。他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皮質馬靴踩在粗糙的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篤篤”聲,每一步都像踩在林澈緊繃的神經上。後台裏其他幾個模糊的人影似乎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空氣仿佛凝固了。
    他在林澈麵前站定,兩人之間隻隔著一步的距離。林澈甚至能聞到他身上傳來的皮革和硝煙混合的冷冽氣息。許臨君微微低下頭,深邃的目光如同實質般壓迫下來,聲音低沉,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清晰地傳入林澈耳中,也像是在提醒他規則的第一條:
    “哈哈,第一場暖場,三分鍾後開始。管好你的臉。”
    他的聲音不高,卻像鞭子一樣抽在空氣裏。
    管好你的臉,指的是臉上那個必須焊死的小醜的微笑。
    林澈感覺臉上的油彩麵具似乎更僵硬了,幾乎要裂開。他看著許臨君近在咫尺的臉,那熟悉的輪廓此刻卻透著絕對的陌生和冰冷的規則力量。無數混亂的念頭在腦子裏炸開:飛機失事,詭異的劇場,殘酷的規則,小醜的角色,還有眼前這個他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的人,竟成了掌控他部分生死的權威。
    荒謬!太**荒謬了!這破地方是哪個**設計的劇本殺?專挑他痛處戳?前男友變頂頭上司?還**是馴獸師!馴誰?馴他這個倒黴催的小醜嗎?
    林澈深吸一口氣,那混雜著劣質香水動物臊臭和鐵鏽味的空氣嗆得他喉嚨發癢。他努力調動著臉上每一塊被油彩禁錮的肌肉,對著眼前這張熟悉又陌生的冷臉,咧開了一個他能做到的最誇張最符合小醜身份的燦爛笑容,甚至刻意讓嘴角抽動了兩下,發出一點隻有兩人能懂的嘲諷。
    然後,他抬起手,用戴著滑稽白手套的手指,極其做作地碰了碰額角,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捏著嗓子,用一種刻意拔高後油滑的腔調怪聲怪氣地回應:
    “遵命,馴獸師大人!小的這就把這張臉焊死!保證笑得比哭還好看,讓觀眾老爺們開開心心地給我們打高分!您瞧好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誇張地扭動著身體,活像個關節生鏽的提線木偶,腳步虛浮地朝著傳來鼎沸人聲的舞台方向挪去。心裏卻在瘋狂咆哮:許臨君!好,很好!這破地方重逢,你是老大,我是小醜!規則是吧?觀眾打分是吧?行!老子演給你看!演給所有人看!這破小醜,老子**當定了!
    他頂著那張僵硬的笑臉,走向那片被刺眼燈光籠罩和模糊而詭異的觀眾身影包圍的喧囂舞台。每一步,都踩在未知的恐懼和荒誕的規則鋼絲上。後台深處,似乎傳來一聲沉悶壓抑的屬於猛獸的嗚咽。

    作者閑話:

    第一次嚐試新設定,要推敲的太多了,慢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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