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無聲告白「第3節破碎的琴鍵」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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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遲視角第一人稱敘述
    我把收集了整整三個月的霸淩證據,一股腦狠狠摔在父親那張厚重的紅木書桌上。打印出來的照片上,周行被人推搡的背影、被潑了牛奶的校服、貼滿侮辱性標語的儲物櫃,一張張都帶著刺眼的褶皺;銀色的錄音筆躺在最上麵,裏麵存著那些人堵在樓梯口罵出的汙言穢語,每一句都像淬了毒的針;還有截圖存證的聊天記錄,群裏的嘲諷和威脅密密麻麻,堆得像座小山,每一頁紙的邊緣都卷了角,浸透著周行日複一日無聲的隱忍。父親正低頭簽署一份厚厚的文件,鋼筆尖在紙上劃過,發出沙沙的輕響。他隻是漫不經心地抬眼掃了一眼那堆東西,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就用指尖把它們一股腦推回我麵前,鋼筆在合同末尾重重一劃,留下道漆黑的墨痕,像道醜陋的傷疤,刺耳的聲響在安靜的書房裏格外清晰:“男孩子之間打打鬧鬧很正常,你至於這麼大驚小怪?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將來怎麼成大事?心思別總放在這些沒用的地方,多想想你的鋼琴比賽。”
    他的冷漠像一盆冰碴子,兜頭澆下來,瞬間澆滅了我所有的憤怒和期待,隻剩下心口密密麻麻的疼。於是我咬著牙,在書桌前坐了整整一夜,把那些證據按時間線一條條排列好,敲出五千字長文,字裏行間全是壓抑不住的顫抖。淩晨三點,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我點了發送,把它發到了本地論壇最火的帖子下麵。第二天中午,消息就傳遍了周行的學校。午休鈴聲剛落,他就被那夥人堵在了器材室,門被反鎖,裏麵傳出沉悶的碰撞聲。等我衝進去時,隻看見他的課桌上,用紅油漆寫滿了“告密**”,字跡歪歪扭扭、張牙舞爪,像一條條腐爛的傷疤爬滿了米白色的桌麵,刺鼻的油漆味嗆得人喉嚨發緊,在空曠的走廊裏彌漫了整整三天,揮之不去。
    “你滿意了?”他找到我的時候,額角還沾著點幹涸的油漆,嘴角裂了道小口子,滲著暗紅的血絲,左邊顴骨泛著青紫色的瘀傷,顯然是剛挨過打。他衝我吼出聲,聲音卻控製不住地發顫,尾音裏帶著濃重的哭腔,眼底是翻湧的絕望:“現在全校都知道我是個隻會躲在弟弟身後的廢物!他們堵著我罵,說我連自己的事都不敢扛,是個靠別人撐腰的孬種!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我們的冷戰持續了很久。
    周五晚上的自習課上,窗外的月光正懶洋洋地灑在課本上,我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出“林渝”的名字。接起電話的瞬間,她帶著哭腔的聲音劈頭蓋臉砸過來:“周遲,你快來!快到周行他們學校的醫務室來!他在宿舍浴室割腕了,血止不住……醫生說情況不太好……”我的耳朵“嗡”的一聲,手裏的筆“啪”地掉在地上。
    搶救室的紅燈在走廊盡頭亮著,紅得刺眼,像一顆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心上,每跳一下都帶著鑽心的疼。
    林渝匆匆走過來,手裏捏著一張疊得方方的紙條,遞給我時,指尖還帶著消毒水的味道:“這是從他口袋裏找到的。”那是張泛黃的便簽紙,邊緣已經被血浸透大半,變得皺巴巴的,上麵的字跡也暈染變形,卻依然能看清每一個字,一筆一劃都帶著用力的痕跡:「請告訴我弟弟,這不是他的錯,千萬不要讓他怪自己,一點都不要。」
    我攥著那張紙,指節用力到發白,甚至泛出青紫色,紙張邊緣粗糙的毛邊硌得掌心生疼,幾乎要嵌進肉裏。墨跡混著暗紅的血漬,一點點暈染開來,糊了我的掌心,像一幅永遠也擦不掉的畫,帶著洗不淨的溫度。病床上的周行,臉色蒼白得像一張被水泡過的宣紙,連嘴唇都失去了所有血色,隻剩下淡淡的青。我趴在床邊,哭得渾身發抖,肩膀一抽一抽的,把臉輕輕貼在他纏滿雪白紗布的手腕上,紗布厚厚的,卻依然能隱約摸到下麵凸起的傷痕,一道又一道,高低不平。數到第十七道疤的時候,他的睫毛輕輕顫了顫,突然用氣聲開口,聲音輕得像一縷煙,稍微不注意就會散掉:“我在浴室裏……看著血往下流的時候,最後悔的事,是沒來得及再聽你彈一次琴……你彈的曲子,比誰都好聽,像能把人心裏的縫都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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