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仙路渺渺,長安問道 第八十九章初入秘境,靈氣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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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踏出,便是兩個世界。
身後是風雪呼嘯、肅殺凜冽的昆侖絕境,身前卻是一瞬間寂靜下來的幽暗空間。那種感覺極為詭異,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將所有的聲音、風雪、寒冷統統在這一步之間截斷。
陳默隻覺得眼前一花,緊接著,一股從未體驗過的奇異感覺撲麵而來。
起初是一種窒息般的壓迫感。這裏的空氣仿佛不再是無形的氣體,而是變成了某種粘稠的、有重量的流體。每一次呼吸,都不再是簡單的氧氣交換,而是像在吞咽某種實質性的能量。那股能量順著鼻腔湧入肺腑,如同滾燙的岩漿流過幹涸的河床,瞬間化作無數溫熱的細流,瘋狂地衝刷著他早已千瘡百孔的經脈。
“這是……”陳默瞳孔猛地收縮,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在外界苦修多年,對“天地靈氣”的認知僅限於古籍中寥寥數語的記載,以及老道士偶爾提及的玄妙概念。在外界,所謂的靈氣稀薄得可憐,武者往往需要通過打坐、藥石輔助,甚至掠奪天地精怪的內丹來極其緩慢地提升內力。
而這裏,簡直是靈氣的汪洋大海!
陳默艱難地抬起腳,每走一步都要克服巨大的阻力,就像是涉水而行,且這水越來越深,越來越濃。隨著他深入,原本因為失血過多和內力透支而灰敗的臉色,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潤起來。
體內那股早已油盡燈枯的《混元先天功》殘存真氣,像是遇到了頂級美味的餓獸,貪婪地吞噬著周圍湧入體內的能量。哢嚓、哢嚓——體內傳來細微的脆響,那是之前與雪猿激戰時受損的髒腑在自我修複,幾處錯位的骨骼也在靈氣的滋養下自動歸位。
這種力量充盈到近乎脹痛的感覺,讓陳默既震撼又沉醉。這哪裏是什麼洞天福地,這分明是另一套完全不同的生命法則!
適應了片刻後,陳默終於能夠睜開雙眼,看清這秘境的真容。
當視野清晰的那一刻,即使擁有兩世為人的閱曆,陳默依然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沒有陰暗潮濕的岩壁,也沒有想象中怪石嶙峋的地下世界。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繁花似錦、光影迷離的浩瀚天地。
天空並不是漆黑的,而是呈現出一種奇異的深邃蔚藍,仿佛一塊巨大的翡翠籠罩頭頂。沒有日月星辰,光源來自天空中漂浮的無數發光雲彩,以及地麵隨處可見的奇花異草。
那些植物之大,完全超出了常理。陳默看到前方不遠處,生長著一片參天古木,每一棵都高達百丈,樹幹粗壯得需要數十人合抱,樹冠遮天蔽日。樹皮呈現出如龍鱗般的紋理,隱隱有流光閃動。而那些古木之下,盛開著一種種不知名的花朵,有的如臉盆大小,花瓣晶瑩剔透宛如水晶;有的則散發著嫋嫋青煙,散發著令人心醉神迷的異香。
更離奇的是,幾塊巨大的岩石竟然違背重力地懸浮在半空,緩緩飄動,上麵長滿了翠綠的藤蔓,垂落下來,如同綠色的瀑布。
“這就是修真者的世界嗎?”陳默喃喃自語,聲音有些沙啞。
他在長安城叱吒風雲,被尊為大宗師,覺得自己已是人上人,站在了武道的巔峰。但此刻,置身於這片神異莫測的天地間,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隻剛剛爬出洞穴的螞蟻,第一次看到了天空的廣闊。
這裏的每一棵草、每一塊石頭,似乎都蘊含著超越他理解的玄機。那股彌漫在空氣中的濃鬱靈氣,不僅是能量的源泉,更是滋養這些神物的基礎。
陳默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震撼。他握緊了手中的玉佩,那玉佩此刻正微微發熱,似乎在指引他方向,又似乎在與這周圍的環境產生某種共鳴。
他繼續向前走去。腳下的觸感柔軟而富有彈性,那是厚厚一層積累不知多少萬年的落葉腐殖化作的泥土,踩上去沒有一絲聲響。
越往裏走,陳默越發感受到這裏生命的旺盛。遠處傳來幾聲清越的鳥鳴,抬頭望去,隻見幾隻翼展數丈、拖著七彩長尾的靈禽從樹冠間掠過,它們飛行的姿態輕盈得如同遊魚在水中穿梭,甚至不需要扇動翅膀,僅僅憑借氣流就能滑翔。
“若能在此修煉,一日之功,恐怕抵得上外界十年苦修。”陳默心中暗道,同時也明白了一件事——老道士為何至死都要重回昆侖,為何這玉佩被視為至寶。對於追求長生大道的修真者來說,外界那是貧瘠的荒漠,而這裏才是真正的家園。
正當陳默沉浸在這新世界的震撼中時,一種莫名的警兆突然從心底升起。
那是他在無數次生死搏殺中練就的直覺,比任何神識探測都要敏銳。他猛地停下腳步,身體瞬間緊繃,進入了戰鬥狀態。
“既然來了,何必鬼鬼祟祟?”陳默冷聲喝道,目光如電,掃向左側一片茂密的紫竹林。
竹林中寂靜了片刻,隨後,一陣輕風拂過,紫竹葉紛紛揚揚飄落。
“好敏銳的感知力,看來老祖宗所言非虛,能憑肉身穿過幻陣而來者,確有過人之處。”
聲音清朗,卻透著一股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
隨著話音落下,三道人影毫無征兆地從竹林中顯露身形。
陳默眯起眼睛,打量著來人。
這是三名身著古樸青色道袍的男子,看上去年紀都不大,約莫二十出頭,個個麵如冠玉,神色倨傲。他們並沒有從地上走來,而是腳踩一件形如柳葉的飛劍,懸浮在離地三尺的半空,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陳默。
這種視角上的壓製感,讓陳默心中一凜。
他清晰地感覺到,這三個人身上散發出的氣息,與外界任何武者都不同。大宗師高手威壓如山,厚重沉穩,但這三人身上的氣息卻更加鋒銳、飄渺,帶著一種詭異的“流動性”。
尤其是為首那名青年,修為似乎最高,他僅僅是淡淡地看了陳默一眼,陳默就感覺到一股無形的精神波紋掃過全身,仿佛被X光穿透了一般,毫無**可言。這就是……神識?
“你是何人?擅闖昆侖秘境,不知死活麼?”為首青年開口,語氣中帶著不加掩飾的輕蔑。他的目光落在陳默破爛不堪的皮裘、滿是血汙的麵容,以及手中那柄在凡間堪稱神兵、在這裏卻顯得黯淡無光的長劍上。
“在下陳默,受故人指引,持此玉佩前來。”陳默沒有絲毫畏懼,反而挺直了脊梁。他知道,在修真界,弱肉強食的道理比江湖更加**。如果表現得唯唯諾諾,反而會被視為螻蟻隨意抹殺。
他抬起手,掌心的玉佩在靈氣的激發下,散發出柔和的乳白色光芒。
看到玉佩的瞬間,三人的臉色微微一變。
“那是……混元令?”左側一名稍微矮些的弟子驚呼出聲,隨即眼中露出一絲貪婪,但很快被為首青年瞪了回去。
為首青年從飛劍上緩緩飄落,並未落地,依舊保持著懸浮的姿態,這種“高人一等”的姿態似乎是一種刻意的展示。他走到陳默麵前五丈處停下,目光凝重地盯著玉佩,又仔細感應了一番陳默身上的氣息。
“奇怪。”青年眉頭緊鎖,“持有混元令,體內卻無一絲法力波動,隻有那股駁雜不純的武道真元……你究竟是什麼人?這玉佩從何而來?”
“我說過,受故人指引。”陳默平靜地回答,目光直視青年,不卑不亢,“至於修為,在下是武者,並非道長口中的修士。”
“武者?”
聽到這個詞,三人對視一眼,隨即發出一陣刺耳的嗤笑聲。
“原來隻是個區區武夫。”右側那名一直沒說話的弟子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我說怎麼一股子凡塵俗世的血腥氣。師弟,咱們這秘境多少年沒讓凡人進來過了?這也不知是哪個角落裏跑出來的野路子,竟也妄想登仙問道。”
“放肆!”
為首青年雖然嗬斥,但看向陳默的眼神中卻同樣多了幾分鄙夷。在修真者眼中,武道不過是強身健體、延年益壽的小術,終究是末流,無法像修真那樣飛天遁地、移山填海。
“陳默是吧?”為首青年收回目光,語氣變得冰冷,“不管你這玉佩是撿來的還是偷來的,昆侖秘境乃是修真聖地,不是你這種凡夫俗子可以踏足的地方。念你毫無靈根,不懂規矩,我不殺你。你現在立刻轉身,從原路離開,否則……”
他右手輕輕一招,一柄寒光閃閃的飛劍憑空出現,在他指尖飛速旋轉,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嗡鳴聲,劍尖直指陳默眉心,森然殺氣瞬間鎖定了陳默全身氣機。
“……休怪我劍下無情。”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陳默感受著那柄飛劍上傳來的恐怖威脅,那是完全超越了物理層麵的力量。如果是全盛時期的他,或許還能憑借大宗師巔峰的修為和絕世劍術拚死一搏,但此刻他重傷初愈,體內力量尚未完全融合,對方又有禦空之利,真要打起來,他絕無勝算。
但他沒有後退半步。
離開?開什麼玩笑。
他在風雪中九死一生,在大漠中忍受孤獨,在祁連雪山與雪猿搏命,甚至在幻境中斬斷了前世所有的牽掛,才終於站到了這裏。
身後是萬丈深淵般的凡俗界,是注定老死病亡的宿命。而身前,是這靈氣氤氳的仙家世界,是長生久視的渺茫希望。
他已經走得太遠,遠到無法回頭。
“如果我說,我不退呢?”陳默的聲音很輕,卻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鐵石之音。
“找死!”那名性子急躁的弟子眼中寒光一閃,手指微動,那柄飛劍頓時化作一道流光,直取陳默咽喉!速度之快,竟帶起刺耳的音爆聲!
陳默瞳孔驟縮,全身肌肉緊繃到極致,但他並未拔劍。因為他知道,憑他現在的反應速度,根本快不過飛劍。
“住手!”
就在那飛劍距離陳默咽喉僅有半寸,陳默甚至已經能感覺到劍鋒傳來的冰冷刺痛時,一聲蒼老的怒喝如雷霆般在眾人耳邊炸響。
轟!
一股磅礴浩大的威壓憑空降臨,直接將那柄飛劍硬生生地定在了半空。緊接著,一股無形的大力猛地撞來,那名出手的弟子慘叫一聲,整個人像是被巨錘擊中,連人帶劍倒飛出十幾丈,重重地砸進了一塊巨石之中,激起漫天煙塵。
“師叔!”為首青年臉色大變,連忙轉身行禮。
一道虛幻的影子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陳默身側。那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身形有些佝僂,此時正用一種渾濁卻深不可測的目光死死盯著陳默手中的玉佩,以及陳默那雖然破敗卻如孤鬆般挺立的身姿。
陳默也被這一擊震撼住了,他感到體內氣血翻湧,連呼吸都變得困難,這就是金丹期……甚至更高層次強者的實力嗎?僅僅一道聲音,一縷意念,便有如此威能。
老者沒有理會那兩名驚慌失措的弟子,而是緩緩飄到陳默麵前,那雙渾濁的老眼中,竟然泛起了一絲奇異的亮光。
“你說……你叫陳默?”
老者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顫抖,仿佛在確認什麼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正是。”陳默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激蕩,沉聲道。
老者盯著他看了許久,目光如炬,似乎要看穿他的靈魂。良久,老者的視線最終落在陳默運轉《混元先天功》時隱隱散發出的一絲特殊氣機上。
“混元之氣……居然真的是混元之氣……”老者喃喃自語,臉上的神情變幻莫測,有震驚,有迷茫,最後化作一種極其複雜的悲涼與狂喜交織的神色。
“沒想到,千載寒暑,斷絕傳承的混元宗,竟等來了一個……持玉佩而來的凡人。”
老者抬起頭,那雙原本渾濁的眼睛此刻精光四射,逼視著陳默:“小子,你知道這玉佩的來曆嗎?你知道你手中的功法,意味著什麼嗎?”
陳默心中一動,直覺告訴他,真正的機緣,此刻才剛剛開始。他搖了搖頭,坦誠道:“故人隻言,此乃問道之匙。至於其他,陳默一概不知,也無需多問。我隻知,我想活下去,我想活得久一些。”
“活得久一些……”老者咀嚼著這幾個字,突然仰天大笑,笑聲中帶著幾分淒厲,“好一個活下去!為了活著,竟讓你這種螻蟻般的凡人,硬生生闖過了幻陣,走到了這昆侖之巔!”
笑聲戛然而止。老者猛地伸出手,枯瘦如鷹爪般的手掌在陳默麵前虛空一抓。
“把他帶走。既然持玉佩而來,又修成了混元氣,那便是混元宗的人了。至於其他……”老者瞥了一眼那兩名目瞪口呆的守門弟子,冷冷道,“此事若傳出一個字,廢去修為,扔出秘境!”
“是,師叔!”兩名弟子嚇得魂飛魄散,連忙跪地應諾,看向陳默的眼神再無之前的輕蔑,反而多了一絲畏懼和忌憚。
老者深深看了陳默一眼,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秘境深處。
“走吧,凡人。”為首青年臉色陰沉,語氣雖不善,卻不敢再動手,“算你運氣好,被宗師大人看中了。但這並不意味著你就是仙,在這昆侖秘境裏,你依然是個……笑話。”
說完,他腳尖一點,轉身飛去。
陳默沒有反駁,默默握緊了手中的玉佩。他看著周圍那片美輪美奐的森林,看著遠處那些高聳入雲的道觀殿宇,心中沒有絲毫被接納的喜悅,反而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混元宗……凡人……笑話嗎?”
陳默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眼眸深處燃燒著兩團幽暗的火焰。
他邁開步子,踩著那厚實的靈土,跟了上去。在這片靈氣的汪洋大海中,他這個唯一的凡人,身影顯得是那麼渺小,卻又那麼紮眼。
風吹過林海,發出如波濤般的聲響,仿佛在預示著,陳默所期待的平靜修行,恐怕注定隻是一場奢望。而那所謂的“仙路”,或許比他走過的武道之路,更加血腥,更加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