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仙路渺渺,長安問道 第八十四章祁連雪嶺,天塹之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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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敦煌,便如同踏入了另一個世界。
身後是綠洲的溫柔與古城的餘暉,眼前則是無盡的蒼茫與肅殺。祁連山脈如一條橫亙天地的銀色巨龍,連綿的雪峰在烈日下反射著刺骨的寒光,仿佛一排冷漠的神祇,俯瞰著腳下渺小的生靈。
陳默一襲青衫,早已換上了厚實的皮裘。風從山口呼嘯而過,如無數把鋒利的冰刀,刮得他臉頰生疼。他體內的《混元先天功》正以前所未有的強度運轉著,雄渾的內力化作一股**,在四肢百骸間循環,抵禦著這能凍結靈魂的嚴寒。
這便是星圖指引的方向。
他曾在敦煌的藏經洞中,憑借現代幾何學知識,破解了那份古卷的奧秘。古卷上的星辰並非簡單的天文記錄,而是一套複雜的空間坐標。當他將那枚自老道士處得來的玉佩置於其上時,玉佩的紋路便與星圖上的特定幾顆“星辰”遙相呼應,最終,一道微弱的光芒筆直地指向了西方——祁連雪嶺的最深處。
這解答了他心中的一絲疑惑,那看似虛無縹緲的星圖,竟是一份實實在在的地圖。但新的謎團也隨之而來,是何等偉力,能將一座山脈的坐標,刻畫於星辰之上?
此刻,他正一步步踏入這個謎團的核心。
越往上行,植被越是稀疏,最後隻剩下光禿禿的黑色岩石和終年不化的積雪。空氣變得稀薄而冰冷,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無數根細小的冰針,刺入肺葉。對於大宗師而言,閉氣半個時辰易如反掌,但在這等環境下,他卻必須大口大口地呼吸,以獲取那微薄的氧氣。
內力護體可以抵禦風寒,卻無法憑空製造氧氣。陳默第一次清晰地感覺到,他所引以為傲的武道,在這純粹的自然偉力麵前,是何等的局限。他不是在與敵人搏殺,而是在與天地搏鬥。
他開始調整呼吸法門,將《混元先天功》的運轉方式從大開大合,轉為一種極為精細的微操。他不再追求內力的磅礴,而是試圖將其壓縮、提純,化為一種更接近“氣”的本源能量,以此來最大效率地轉化空氣中的稀薄靈氣,滋養己身。
這個過程痛苦而緩慢,卻讓他對“半步築基”的境界有了更深的體悟。武道之路,是錘煉肉身,提煉氣血;而仙道,似乎是更進一步的,對天地元氣的直接掌控。他此刻所做的,無異於在凡與仙的邊界線上,摸索著前行。
行至第三日,陳默的腳程已明顯慢了下來。他體內的內力消耗巨大,即便有《混元先天功》的輔助,也隻能勉強維持體溫和基本行動。四周的景色單調得令人絕望,除了白就是黑,天地間仿佛隻剩下他一個孤獨的行者。
“嗷——”
一聲悠遠而蒼涼的狼嚎,從遠處的山穀中傳來,打破了這死一般的沉寂。
陳默眉頭一皺,停下腳步。這狼嚎聲與他在戈壁聽到的截然不同,其中蘊含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與暴戾,甚至帶著一絲……妖異的氣息。
他凝神望去,靈識(尚不成熟的神念雛形)盡力鋪開。在一片被風雪半掩的雪坡上,他看到了一具殘破的屍體。那是一頭體型壯碩的北地雪狼,喉間有一個整齊的爪印,深可見骨,周圍的血跡早已凝結成冰。
但讓陳默瞳孔微縮的,並非這致命的傷口,而是雪狼的屍體。它的皮毛下,肌肉竟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結晶化狀態,仿佛被極寒的力量瞬間凍結,連骨髓都化為了冰晶。
這不是普通的野獸能做到的。
陳默走上前,蹲下身子,用手指輕輕觸碰那結晶化的肌肉。一股陰寒至極的氣息順著指尖傳來,幾乎要凍結他的經脈。他急忙抽手,運起內力才將那股寒氣逼出。
“妖氣……”他心中一沉。
在江湖傳說中,凡百年以上的精怪,汲取天地靈氣,便會生出妖氣,化為妖獸。其力量遠非尋常猛獸可比,甚至堪比武道高手。這祁連雪嶺深處,果然潛伏著未知的恐怖存在。
他站起身,望向狼嚎傳來的方向,眼神變得凝重起來。星圖指引的終點,就在那片山穀的更深處。這意味著,此行的路途,遠比他想象的要凶險。
夜幕降臨,祁連山的夜晚是真正的煉獄。氣溫驟降到零下幾十度,狂風卷著雪沫,如同無數怨魂在哭嚎。陳默尋了一處背風的巨岩,在岩下挖了一個雪洞,蜷縮其中。
他將內力催動到極致,雪洞內壁的溫度勉強維持在零度左右,不至於被凍僵。即便如此,那無孔不入的寒意依舊在不斷侵蝕著他的身體和意誌。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塊被投入冰海的烙鐵,體內的熱量在以驚人的速度流失。
這是他自穿越以來,第一次感到如此接近死亡。不是麵對強敵的搏殺,而是被這冷漠的天地,一點點地剝奪生機。
他開始回想過往。想起在現代都市裏,空調暖氣下的安逸生活;想起初入此世,在破廟中與秦叔相依為命的艱難;想起長安城頭的意氣風發,與兄弟們飲酒高歌的快意;更想起林晚照那雙溫柔而堅定的眼眸。
這些記憶如同寒夜中的星火,溫暖著他幾近冰冷的道心。我來此世,不是為了苟活,而是為了守護,為了追尋那更高的道路。若連這區區風雪都過不去,何談昆侖,何論仙道?
“嗡……”
就在他意誌最為堅定的時刻,懷中的玉佩忽然傳來一陣微弱的溫熱。這股暖意雖不強烈,卻如同一道清泉,精準地流遍他的四肢百骸,驅散了那股盤踞在他骨髓深處的陰寒妖氣。
陳默心中一驚,連忙將玉佩取出。隻見玉佩在黑暗的雪洞中,正散發著柔和的白光,其上的紋路仿佛活了過來,緩緩流轉。他發現,這玉佩不僅能指引方向,竟還有抵禦妖邪、溫養神魂之效!
老道士留給他的這件遺物,其珍貴程度,遠超他的想象。
這股意外的支持,讓陳默的精神為之一振。他抓緊時間,一邊運轉功法恢複,一邊嚐試著與玉佩建立更深層次的聯係。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神識在玉佩溫養下,似乎變得更加清晰和敏銳。
然而,危機並未就此過去。
第二天清晨,當他頂著風雪繼續前行時,腳下的積雪忽然毫無征兆地塌陷。他整個人瞬間墜入一個被白雪覆蓋的冰隙之中。
“不好!”
陳默心中暗道不妙。冰隙深不見底,四壁光滑如鏡,根本無處借力。他下運內力,試圖在空中扭轉身體,但稀薄的空氣和連日的疲憊讓他的反應慢了半拍。
“砰!”
他的後背重重地撞在冰壁上,劇痛傳來,五髒六腑都仿佛移了位。緊接著,他便如同一顆石子,沿著陡峭的冰壁不斷翻滾、墜落。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摔在了一片相對平緩的冰麵上。劇痛讓他眼前發黑,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灑在潔白的冰層上,宛如一朵妖豔的梅花。
他掙紮著坐起,內視己身,發現數根肋骨已經斷裂,經脈也在劇烈的衝擊下多處受損。更糟糕的是,他墜落時,玉佩從懷中飛了出去,不知落在了何處。
失去了玉佩的庇護,那股陰寒的妖氣再次從四麵八方湧來,瘋狂地侵蝕著他的傷體。他的體溫開始急劇下降,意識也逐漸模糊。
“難道……就要死在這裏了嗎?”
陳默的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他看著頭頂那片遙遠而狹小的天空,眼中第一次流露出絕望。他完成了對長安的托付,踏上了西行之路,卻要在這無名冰隙中,無聲無息地死去。
他不甘心。
就在他的意識即將沉入黑暗的深淵時,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從冰層的更深處傳來。
“吼——!”
這咆哮聲充滿了原始的、狂暴的力量,整個冰隙都在為之震顫,頭頂的積雪簌簌落下。一股比之前那雪狼屍體上強大百倍的恐怖妖威,衝天而起,瞬間將那股陰寒之氣驅散得一幹二淨。
陳默被這聲咆哮驚得瞬間清醒。他抬起頭,透過模糊的視線,看到在冰層的盡頭,似乎有一個巨大無比的輪廓,在黑暗中緩緩移動。
那是什麼?
這個念頭剛一升起,他便徹底失去了意識,倒在了冰冷的地上。而在他昏迷的身體不遠處,那枚掉落的玉佩,正悄然亮起,光芒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璀璨,仿佛在回應著那來自深淵的咆哮,又像是在守護著它命定的主人。
祁連雪嶺的天塹,才剛剛向他展露其猙獰的一角。而那雪域深處的巨猿,也已然被這不速之客的到來,徹底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