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一章:又沒有喜歡的女子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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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婚已過數日,江予若大部分時間都縮在自己院落裏。
    她對這座陌生的府邸充滿了恐懼,生怕一不小心就掉了腦袋,而那個僅比自己大兩歲的夫君,整天好像見不到幾麵。
    這日清晨,她按規矩去給宋星慈請安。
    這是皇室禮儀,即便她再害怕,也不能免。
    她低著頭,絞著手指,站在書房門外,聲音細若蚊蚋:“殿,殿下,予若來請安。”
    “進來。”裏麵傳來宋星慈平和的聲音。
    江予若深吸一口氣,推門進去。
    宋星慈正坐在窗邊看書,晨光透過窗欞,在她身上鍍了層淺金。
    她今日穿著一件月白色的常服,更顯得氣質清雅,與“醜陋愚蠢”毫不沾邊。
    他放下書卷,目光落在她身上,依舊是那種平靜的打量,沒有侵略性,可江予若還是很不自在。
    “用過早膳了?”她問,語氣像在問候一個普通的客人。
    “還,還沒有。”江予若老實回答,頭垂得更低了。
    宋星慈微微地蹙了下眉,對侍立一旁的淮宴道:“傳膳吧,就在這裏用。”
    早膳很快擺上。
    隻有她們兩人對坐,氣氛非常尷尬。
    江予若小口小口地喝著粥,幾乎不敢夾菜。
    宋星慈看著她那副小心翼翼地模樣,沉默了片刻,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精致的荷花酥,放到她麵前的小碟子裏。
    “多吃點。”她說,語氣沒什麼起伏,“你太瘦了。”
    江予若猛地一愣,受寵若驚地看著碟子裏那塊點心,又飛快地偷瞄了一眼宋星慈。
    這是在關心她?
    “謝,謝謝殿下。”她聲音很小,心裏更加混亂。
    這個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用過早膳,江予若以為可以逃回自己的小院子了,宋星慈卻忽然開口:“今日天氣尚可,陪我去花園走走吧。”
    在江予若聽來,這不是商量,是溫和的命令。
    她隻能硬著頭皮跟上。
    皇子府的花園打理得十分精致,但深秋時節,難免有些蕭瑟。
    兩人一前一後,沉默地走著。
    靖川就像最忠誠的影子,遠遠跟在江予若身後,警惕地注視著四周,尤其是前麵的宋星慈和淮宴。
    走到一株開得正盛的菊花前,宋星慈停下腳步,忽然開口,聲音很輕,仿佛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江予若聽:“這菊花開得雖好,卻終究抵不過寒冬。有些東西,強求不來,順勢而為,或許才能活得長久些。”
    江予若怔怔地看著她的側影,不太明白她話裏的深意,隻覺得那語氣裏帶著不屬於這個年齡的滄桑。
    她鼓起勇氣,小聲問:“殿下……喜歡菊花嗎?”
    宋星慈轉過頭,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柔和了那麼一瞬:“不算喜歡,也不算討厭。隻是它開在這個時節,看著罷了。”
    又是一陣沉默。
    江予若看著他清瘦的背影,忽然覺得,這個夫君好像並不像父王說的那麼可怕,也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麼冷漠。
    他好像很孤獨。
    這個念頭讓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就在這時,一個小太監匆匆跑來,稟報說宮裏有賞賜下來。
    宋星慈對江予若微微頷首:“我需去前廳接旨,你先自己逛逛,或者回去歇息都可。”
    說完,他便帶著淮宴離開了。
    江予若站在原地,看著他和淮宴並肩離去的背影,心中思緒萬千。
    靖川這時才快步走到她身邊,眉頭緊鎖:“公主,他……沒為難你吧?”
    江予若搖搖頭,小聲說:“靖川,他……好像沒有想象中那麼笨,也不壞。”
    靖川眉頭皺得更緊,不以為然,但看著公主似乎沒那麼害怕了,他也稍微鬆了口氣,隻是握刀的手依舊沒有鬆開:“公主,知人知麵不知心,還是要小心。”
    江予若“嗯”了一聲,心裏卻像投入了一顆小石子的湖麵,泛起了層層疊疊、理不清的漣漪。
    宋星慈在前庭接旨,聽著太監宣讀那些毫無意義的賞賜清單,臉上掛著溫順感激的笑容,心裏卻在想著剛才那個小心翼翼地小王妃。
    太稚嫩了,像一張白紙,偏偏被卷入了最肮髒的棋局。
    他需要這個王妃作為掩護,但他並不想將這個明顯被當做棋子和犧牲品的小女孩拖入更深的泥潭。
    保持距離,讓她在這府裏安穩地活著,或許是目前唯一能給的仁慈。
    至於未來……
    她自己尚且如履薄冰,又怎能承諾他人的安穩?
    太監剛走,來人通傳賀將軍求見。宋星慈歎了口氣,今日這昭陽殿可真是熱鬧。
    賀聞朝大馬金刀地坐在客位上,毫無形象地翹著腿,抓起盤裏的果子就啃,一邊嚼一邊衝著書案後的宋星慈擠眉弄眼:
    “行啊星慈!這才多久沒見,不聲不響就把媳婦兒娶進門了?動作夠快的!怎麼樣,這成了家的感覺如何?有沒有被你家小王妃管得死死的?”
    他語氣裏的揶揄幾乎要溢出來。
    宋星慈放下手中的筆,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在外人麵前,她是溫吞怯懦的七皇子,但在賀聞朝這個亦師亦友,知曉自己部分底細的人麵前,他懶得時刻偽裝。
    “師父,”他歎了口氣,語氣裏帶著幾分真實的無奈和認命,“您就別拿我打趣了。皇命難違,您又不是不知道。這婚事不過是父皇一句話的事兒。”
    “嘖,皇命難違就能娶到如花美眷,你小子就偷著樂吧!”賀聞朝渾不在意地擺擺手,正說著,眼角餘光瞥見書房門口似乎有個小小的身影一閃而過。
    是江予若。
    她聽說有客到訪,還是那位傳聞中的賀將軍,心下好奇,又不敢靠近,隻敢躲在門外偷偷瞧一眼。
    賀聞朝眼尖,立刻揚聲笑道:“喲!這不是小王妃嗎?躲門口做什麼?進來讓末將瞧瞧,是什麼樣的天仙人物,能把我們七殿下給收了!”
    江予若被他這一嗓子嚇了一跳,像隻受驚的小兔子,下意識就想跑,卻被聞聲出來的宋星慈用眼神製止了。
    她隻好硬著頭皮,挪著小步子走了進來,低著頭,手指緊張地絞著衣帶。
    “見,見過賀將軍。”聲音細弱蚊蠅。
    賀聞朝打量著她,小姑娘確實生得極好,眉眼精致,帶著不屬於平沙國的柔美,隻是太過怯懦,像一株需要人嗬護的菟絲花。
    他朗聲笑道,語氣是純粹的讚賞,不帶絲毫輕浮:“殿下好福氣啊!王妃娘娘果然姿容出眾,是個美人胚子!”
    江予若哪裏被外男如此直白地誇讚過,臉頰瞬間飛起兩朵紅雲,頭垂得更低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宋星慈看著賀聞朝那副浪蕩模樣,又看看自家小王妃羞得快冒煙的樣子,歎了口氣。
    她上前一步,不著痕跡地將江予若往自己身後擋了擋,對著賀聞朝反唇相譏:
    “師父既然覺得成家這麼好,不如自己也趕緊尋一門親事?以師父如今的地位,想必京中貴女都任您挑選。也省得您終日流連那些煙花柳巷,徒惹非議。”
    最後幾個字,他咬得微重,帶著調侃和回擊。
    “我?”賀聞朝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了一下。
    娶妻?
    這兩個字沒有激起任何對溫香軟玉的向往,反而一個清冷孤絕的身影不受控製地闖入了他的腦海。
    是裴疏月。
    他帶著抗拒,脫口回道:“我?算了吧!我一個人自在慣了!再說了……”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有些含糊,甚至有他自己都沒弄明白的悵然,聲音低了下去:
    “……又沒有喜歡的女子。”
    這話說完,書房裏安靜了一瞬。
    宋星慈敏銳地捕捉到了他那一瞬間的異樣和後麵那句低語,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他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道:“既然師父暫無此意,那便算了。予若,這裏沒你的事了,先回去歇著吧。”
    江予如蒙大赦,連忙行禮,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書房。
    賀聞朝看著她的背影,又看了看神色恢複平靜的宋星慈,心裏因娶妻話題勾起的莫名煩躁卻揮之不去。
    他甩甩頭,試圖將那個不該出現的身影甩開,重新抓起一個果子,惡狠狠地咬了一口,仿佛在跟誰賭氣。
    書房的門被輕輕合上,淮宴親自守在外麵,確保無人能靠近。
    賀聞朝臉上的懶散和戲謔也收斂了起來,他坐直身體,目光銳利地看向宋星慈。
    “星慈,”他聲音壓低了,“江南之行,我拿到了常氏案的原始驗屍格目。”
    宋星慈瞳孔微縮,麵上卻不動聲色,隻是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邊緣:“果然……我娘並非自縊,是麼?”
    “中毒。牽機毒。”賀聞朝吐出這三個字,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味,“格目被篡改,原仵作何正倫被滅口,弄瞎毒啞,生不如死。接手的仵作徐永平也意外落水身亡。”
    宋星慈沉默了片刻,眼底寒意凝聚。
    她身在宮中,雖刻意邊緣化,但對某些齷齪並非一無所知。
    “牽機乃宮中禁藥。能動用此物,又能輕易篡改刑獄司檔案,滅口證人……這隻手,伸得可真長。”
    “目標很明確了。”賀聞朝盯著她,“不是東宮,就是……宮裏那位。”他指了指皇城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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