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珠聯璧合,相得益彰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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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鑾殿上,百官肅立。
    裴疏月與賀聞朝一前一後,立於殿中,向龍椅上的宋維康稟報江南賑災事宜。
    賀聞朝率先出列,抱拳行禮,聲音洪亮沉穩:“啟稟皇上,臣賀聞朝奉旨協理江南賑災,現將兵務事宜稟報如下。”
    “災情初定,流民四起,恐生暴亂,臣即刻調遣麾下士兵三千,分駐各粥棚、糧倉及災民聚集要點,日夜巡防,壓製宵小,期間共處置大小衝突騷亂二十七起,斬殺趁亂搶劫、煽動民心者十餘人,確保了賑濟秩序,未釀成大禍。”
    “鑒於河道瘀堵,災民無所依,臣另遣兵士兩千,協同工部征調民夫,參與疏浚河道,加固堤壩之工。”賀聞朝語速不快,“兵士負責維護秩序,督促工期,並護衛建材糧草運輸,遇有地痞惡霸阻攔工程,勒索物資者,一律軍法從事。”
    “工期得以提速,現今主要河道已基本疏通。”
    “此外,臨州府尹趙德明及其黨羽勾結地方鄉紳,貪汙災糧克扣物資,罪證確鑿,臣已依律將其一並拿下,暫押於軍中牢營,聽候皇上發落,其家產已封,充作賑災用。”
    賀聞朝句句清晰,條理分明,將軍事方麵的部署一並彙報,絲毫不避諱其中的血腥鎮壓,最後,他再次抱拳:“江南災期兵務調度情形彙報如上,請皇上明裁。”
    宋維康微微頷首,臉上看不出喜怒:“賀將軍雷厲風行,治軍有方,辛苦了。”
    賀聞朝後退一步,不再多言。
    緊接著,裴疏月緩步出列,向宋維康行了一禮:“臣裴疏月稟報江南賑災民政諸事。”
    “災情初報,臣即刻下令戶部,從周邊三省緊急調撥糧米八十萬石,藥材無數,並啟用江南備用官倉存糧三十萬石。”
    “所有糧草接收發放,皆由臣帶來的戶部專員親自監管,重新丈量,按人頭發放,杜絕地方經手,中間損耗較往年慣例減少七成有餘。”
    “現災民皆已登記在冊,每日可領足額粥米,無人餓死。”
    “除賀將軍所拿趙德明一黨外,臣另查實涉案官吏十九人,皆已革職查辦,擢升當地清廉幹吏七人,確保政務暢通。”
    “已搭建臨時居住所萬餘間,安置流離失所之民。以工代賑,組織災民參與河道疏浚房屋修葺,發放工錢糧米。”裴疏月頓了一下,“並已責令太醫派遣醫官,設立義診藥棚,防治疫病,目前疫情已得到控製。”
    “臣已擬定章程,奏請皇上禦覽。”
    他把章程呈給宋維康,最後躬身:“江南民政賑濟情形大致如此,具體細目臣已擬成奏章,請皇上過目。”
    宋維康的眼中略過一絲極深的晦暗光芒,他撫掌,語氣聽不出情緒:“好!二位愛卿珠聯璧合,一文一武相得益彰!此次江南賑災,二位功不可沒,朕甚欣慰!”
    賀聞朝與裴疏月聞言,幾乎是同時微微垂下眼簾,齊聲道:“臣等分內之事,不敢居功。”
    珠聯璧合?相得益彰?
    裴疏月心中暗諷,下一步不知道就要打壓誰了。
    果然,宋維康話鋒一轉:“賀將軍年少有為,掌北境兵權數年,威震邊陲,如今回京這統兵之才亦是絲毫未減。隻是……”
    他刻意頓了頓,目光掃過殿內百官,聲音放緩:“兵者,凶器也,聖人不得已而用之。手握重兵,更當時刻謹記忠君愛國之本分,萬不可生出些不該有的心思,以免功高蓋主,惹來非議。將軍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殿內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百官屏息。
    想都不用想,這就是**裸的敲打和警告。
    裴疏月垂眼站在一旁,袖中的手微微攥緊,麵上卻波瀾不驚,仿佛什麼都沒有聽到。
    賀聞朝胸膛微微起伏了一下,單膝跪地,雙手抱拳,聲音鏗鏘有力,帶著被質疑的憤懣:“皇上明鑒,賀家世代忠良,臣之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鑒!北境兵權是皇上所賜,臣唯有戍邊衛國之誌,從無半分不臣之心,若有違逆,天人共戮!”
    他這話說的斬釘截鐵,帶著莽直和委屈,聽上去就是一個忠心耿耿卻遭猜忌的將領。
    宋維康盯著他看了片刻,忽然哈哈一笑,氣氛瞬間緩和:“朕自然信得過賀將軍,信得過賀家,將軍你說快快請起,朕隻是隨口一提,提醒將軍樹大招風,日後行事更要謹慎些,莫要授人以柄罷了。”
    “臣,謹記皇上教誨。”賀聞朝沉聲應道,站起身,目光低垂,掩去所有的情緒。
    述職結束,裴疏月經過賀聞朝身邊,步履不停,甚至沒有看他一眼,徑直朝宮門外自己的馬車走去。
    忠君?愛國?
    裴疏月在馬車中輕嗤一聲。
    君成了這副德行,還有什麼值得效忠的?
    他隨即往後一靠,長長的歎了口氣,帶著一股說不出的疲憊。
    要是以前,以他的性子,指定要跟這昏君硬碰硬,杠上一杠。可如今,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副破身子能撐到幾時,說不定哪天說沒就沒了。
    算了,還是先顧好眼前,活下去再說吧。
    至於這江山社稷……
    等他兩眼一閉之後,天塌下來,又跟他裴疏月有什麼關係呢。
    馬車碾過京城的青石板路,發出咕嚕聲,一如裴疏月此刻沉寂下來的心緒。那點憤世嫉俗的嗤笑和消極的歎息過後……
    他閉上眼,靠在顛簸的車壁上。
    苟活?
    他裴疏月竟也輪到需要思考如何苟活的地步了。
    確實隻有斂起所有的鋒芒,小心翼翼地維持著現在危險的平衡,左右逢源,才能暫時求得一線生機。
    至於身後名,家國事……
    裴疏月苦笑了一下,或許真的力所不能及了。
    他確實怕了,累了,想縮回殼裏,苟延殘喘。
    他試圖用這套說辭徹底說服自己,腦海卻不合時宜地閃過在江南的一切,特別是那個小院,和那條碰不得,惹不起,還偏偏梗在他心頭的忠犬。
    良久,他的嘴角帶著扯起一個極淡的弧度的,卻帶著苦澀。
    就這樣吧,恨著,也好,至少安全一點。
    攝政王府的書房內,燭火通明。
    裴疏月正批閱著堆積如山的公文,臉色在燈下顯得有些過分蒼白,偶爾會停下筆,以拳抵唇,壓抑地輕咳兩聲。
    門外傳來玄七低聲的通傳:“王爺,七皇子府的淮宴侍衛求見。”
    裴疏月執筆的手微微一頓,眼底掠過一絲詫異。
    宋星慈的人?這個時辰來找他?
    “讓她進來。”他放下筆,聲音平穩。
    書房門被推開,淮宴一身利落的侍衛勁裝走了進來,步伐穩健,神色卻帶著幾分凝重。
    她對著書案後的裴疏月抱拳行禮,姿態恭敬:“屬下淮宴,參見王爺。”
    “不必多禮。”裴疏月抬手虛扶,目光平靜地落在她身上,“可是七殿下有何要事?”
    淮宴站直身體,迎上裴疏月的目光,語氣沉肅:“回王爺,屬下前來,是奉殿下之命,特來告知王爺一事。殿下已於日前大婚,迎娶了平沙國前來和親的江予若公主為正妃。”
    她說著這話時,眼神仔細地觀察著裴疏月的反應。
    殿下特意吩咐要將此事告知攝政王,其中必有深意,但她一時參不透。
    她隻知道,殿下對這位攝政王似乎頗為不同,此事告知,或許有試探或結盟之意。
    裴疏月聞言,臉上適時地露出驚訝,隨即轉為一種帶著些許感慨的溫和笑容:“哦?七殿下竟已大婚了?真是可喜可賀。平沙公主……嗯,皇上如此安排,想必自有深意。七殿下如今也算成家立業了,是好事。”
    淮宴看著他這副模樣,心下稍定,卻依舊不敢放鬆警惕。
    她繼續道:“殿下還讓屬下轉告王爺,日後若得閑,還請王爺過府一敘。”
    這話半真半假,是宋星慈授意她根據裴疏月的反應臨場添加的,意在進一步試探。
    裴疏月眸光微不可察地閃動了一下,笑容不變:“殿下盛情,本王心領了。待殿下府中安頓妥當,本王自當備上厚禮,前往道賀。”
    聽著淮宴一本正經地彙報七皇子成婚,裴疏月隻覺得一種荒謬絕倫的感覺湧上心頭,但他麵上卻絲毫不顯,甚至還能品評一句:“平沙雖為戰敗之國,但其公主既已嫁入天家,還望殿下能善待之,以示我雲昭氣度。”
    淮宴並未察覺任何異常,見裴疏月反應正常,便也稍稍放鬆,應道:“王爺所言極是,殿下亦是此意。”
    她看著裴疏月蒼白而略顯疲憊的臉色,猶豫了片刻,還是多了一句嘴,聲音壓低了些:“王爺……還請保重身體。如今朝中……殿下雖力微,但或許……亦有能相助之處。”
    這話已經帶上了明顯的傾向性,幾乎是在暗示結盟。
    裴疏月深深看了淮宴一眼,他微微一笑,笑容裏帶著幾分真實的疲憊:“多謝淮姑娘掛心,也代本王多謝殿下好意。本王心中有數。”
    送走淮宴後,書房門重新合上。
    裴疏月獨自坐在燈下,指尖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麵,臉上那副溫和的麵具徹底褪去,隻剩下深沉的思量。
    宋星慈是女子之身,隱忍多年,如今竟走出“大婚”這一步險棋。
    她派人來告知自己,是試探,是提醒,還是在向他尋求某種無聲的支援?
    但是……她最應該求助的,難道不應該是賀聞朝嗎?來求他這個太子黨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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