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妄月很滿意這一具傀儡，可等身，也可縮小，麵容完美無瑕，像是會活過來一般。
    他把這具傀儡放到架子上，端詳許久，他又把傀儡抱下來，決定收起來，不對外售賣。
    就這麼過去幾天，驀然之間，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這具傀儡動了動眼球。
    正是塵業清，因為沒有係統的加持，他已經完全失憶，此時此刻，他就是傀儡師手下的傀儡。
    他觀察周遭，淺棕色的眼眸轉了轉，從最頂層的架子上一躍而下。
    也正是這時，何妄月出現了，他是聽見動靜才出來，一看過去，原來是自己最滿意的傀儡會動！
    “我做的傀儡生靈智了？！”何妄月眼眸亮起來，一掃常年待在屋子裏的陰鬱。
    塵業清還不懂得變換身形，他走幾步，到何妄月麵前，揚起腦袋，“我應該稱呼你什麼？”
    何妄月彎下腰，伸手捧起塵業清，“什麼都可以，你叫我妄月吧。”
    “可是，是你讓我誕生的。”塵業清眨眨眼睛。
    何妄月彎唇一笑，“可我們是平等的，無須卑微。”
    “即使我要離開你？”塵業清試探道。
    何妄月眉心微微蹙緊，“如果你希望，當然可以離開我，但是你始終不是活人，是聚靈而生的生靈，萬一被其他修士發現，你肯定會陷入危險。”
    塵業清伸手戳了戳何妄月的臉頰，“我不想離開你。”
    “哦？為什麼？”何妄月的眉心舒展開。
    “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看你好看。”塵業清從何妄月的掌心站起來，跳到工作台上。
    “我要出去擺攤了，會帶上很多傀儡出去，你要和我一同出去不？”何妄月發出邀請。
    塵業清點點頭，“我是不是能變大？”
    他指向屋子裏頭等身的傀儡，一雙淺色的眼珠子很幹淨，這樣的幹淨，引人想要親近。
    何妄月彎唇一笑，手指尖輕輕在塵業清的額頭輕點，“能。”
    這一點，塵業清的身形逐漸放大，等到他看起來完全是一個活人的時候，他依舊需要仰一點頭看何妄月，何妄月身形很高大。
    “為什麼我比你矮？”塵業清問道。
    何妄月笑起來，清秀俊氣的臉上多出一絲無奈，“你覺得你自己很矮嗎？”
    塵業清微微搖頭，“不矮，但是就是比你矮。”
    何妄月將傀儡收進儲物戒裏，“走吧，或許以後你還可以長高。”
    “我不需要換一身衣裳嗎？”塵業清跟在後麵，不斷打量周圍的環境。
    出了這個小木屋，外麵有一個小小的院子，有種花草，還有一張石桌，看起來很溫馨，一切都打理得很好。
    何妄月回頭一看，塵業清趴在水缸旁，打量他自己的容貌。
    “我長得和活人幾乎沒什麼兩樣，你給我起了名字嗎？”塵業清總覺得，他是有名字的。
    何妄月愣住，腳步一頓，然後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塵業清，你叫做塵業清，塵世的業障終會清消而散。”
    塵業清怔怔望著水麵上的臉，抬起頭，“你很喜歡我。”
    是一種肯定得不能再肯定的語氣。
    何妄月眯眼一笑，“當然，你是我的最完美的作品。”
    “走吧，我想去外麵見識一二。”塵業清牽起何妄月的袖子。
    ·
    “能定製嗎？”一個白發男人問道。
    何妄月抬起頭，“當然可以，要多大的身子？有未雕刻的臉，你要的話，我很快就能雕出來。”
    男人用手比劃一二，“大概這麼大就可以。”
    “有什麼參考？”何妄月選出麵容空白的傀儡。
    男人掏出一顆留影石，畫麵浮現在他的手上，“長這樣。”
    何妄月一眼就記住了，是一個長相清秀的女子，他低下頭，開始雕刻。
    何妄月手上換了好幾種工具，一旁的塵業清覺得有些枯燥，他便和男人攀談。
    “是你的道侶嗎？”塵業清抱著手臂。
    男人怔住，“是。”
    “那為什麼不帶她來？”塵業清沒想太多。
    何妄月完全專注進去，沒有注意兩人談話的內容。
    男人溫和又有些悲傷笑了一下，雅氣的麵容上多了幾分惆悵，“她離我而去了。”
    “那就去把她追回來。”塵業清十分沒有情商。
    男人微怔，“追回來？可她已經魂飛魄散。”
    “哦？你對不起她？”塵業清說的話一針見血。
    男人羞愧垂下頭，“是。”
    等到何妄月雕刻完畢，兩人幾乎成了知心朋友，何妄月一臉茫然，“你們剛剛都聊什麼了？”
    “沒什麼，閑聊。”塵業清不想多說。
    何妄月把刻好的傀儡遞出去，“十五個中品靈石。”
    男人掏出靈石，數了數，數清楚才交給何妄月。
    等男人走遠，何妄月才看向塵業清，“為什麼不聊下去？他怎麼還送你留影石了？”
    塵業清拋了拋手上的留影石，“好奇不？要不要隨我進去？”
    “留影石能進去？我從未聽聞過。”何妄月保持懷疑的態度。
    塵業清淡淡一笑，“回去吧？我迫不及待想知道他身上發生過什麼事情。”
    ·
    幻境裏的另一層世界，他人記憶裏的世界，都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令人唏噓。
    “花吟，你當真放下這一切了？”歡靈煙倚在樹幹上，滿頭白發垂落在肩頭。
    而被稱之為花吟的女子，她的發色是淺藍色的，一雙淡藍色的眼眸定定看向歡靈煙，“我來這裏，不就是想和你在一起嗎？”
    歡靈煙垂下眼眸，掩蓋眼底的憂愁，“若是叫花笑羽知道，你這是相當於叛出師門。”
    “魔尊大人什麼時候這麼畏畏縮縮了？”花吟莞爾一笑。
    歡靈煙哼笑一聲，“因為有你，我才會瞻前顧後。”
    淡粉色的花悠悠落下，花吟伸出手去接，“修士的一生可以很長，也可以很短，但是隻要和你在一起，每一秒都是無比珍貴的。”
    陽光不再灼眼，還有陣陣清風吹過，花吟坐到歡靈煙身邊，她閉上眼眸，“歡靈煙，若是我死了，你會怨恨我嗎？”
    “說什麼呢？！你不會死！你身上的毒肯定能解開！”歡靈煙有些晃神。
    花吟淡淡一笑，“生死不過一瞬，人生的長短也是眨眼一瞬，隻要活在每一個當下，就是永恒。”
    歡靈煙抱住花吟，“我堂堂魔尊怎麼可能放任自己的魔後就此結束性命，信我。”
    “隻要我將我的魔心給你，你就與我同生死！”歡靈煙鬆開花吟，一隻手輕撫花吟的臉頰。
    眼神那麼滾燙，幾乎要將花吟灼傷，也叫花吟慚愧。
    但誅魔陣已經布下，隻要將歡靈煙留在這裏，這座城就能困住歡靈煙。
    不能共生，但求同死。
    ·
    “對不起，我不愛你。”花吟抽出手，血液順著手臂落下，在她手中的是歡靈煙的魔心。
    她推開虛弱的歡靈煙，將歡靈煙推進陣法中央，陣法開始生效，歡靈煙眼前的一切開始模糊，就在他以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意外發生。
    花吟主動進入陣法中央，把他推離陣法，陣法隻對魔族人有效，失去魔心的歡靈煙隻是一個普通修士，於是陣法的作用隻對手上有魔心的花吟起效。
    “不！”歡靈煙被送往陣法之外，越來越遠。
    花吟站在陣法中央，她仰頭看向歡靈煙，手裏的魔心掉落在地上，陣法一點一點收攏，她眼角的淚水在最後一刻才滑落下來。
    若是真的不愛，又怎會決定替他承擔下一切？
    但若是真的愛，又何必將他引來這裏？
    她隻是一個普通的修士，會糾結，會陷入兩難，終究是私心占據心神，她不希望歡靈煙死去。
    真好，他一定會記得她一輩子吧？這樣算不算永生呢？真卑劣。
    ·
    塵業清和何妄月從留影石裏出來，都沉默了，原來白發男人是魔界魔尊，沒想到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我總覺得吧，花吟應當沒死透。”塵業清單手支著下頜。
    何妄月不太關心別人的事情，但是也有一些為這個故事動容，“你想做什麼？”
    “你覺得我能做什麼？”塵業清反問回去。
    何妄月不禁蹙眉，“做不了什麼。”
    “那就是了，我沒打算做任何事情。”塵業清回答道。
    ·
    夜裏，玉盤高掛起，月色悄悄落在萬物之上，靜謐又清冷。
    塵業清忽然從混沌中醒來，原來是係統恢複了！
    但卻不是吾悅，是達達，那個路人甲係統。
    【目前任務，獲取魔尊的記憶，希望宿主可以通過自己的方式拿到哦。】達達的聲音很活躍。
    塵業清看向熟睡的何妄月，【魔尊現在還活著吧？這個陣法裏的魔尊隻是一段記憶？】
    【沒錯哦，宿主真聰明！】達達回答道。
    【為什麼讓我拿魔尊的記憶？】塵業清好奇。
    達達沒有正麵回答，【我是路人甲係統，自然是收集不同的故事主角記憶為主，何妄月是主角，魔尊歡靈煙也可以是主角，每個人都是主角。】
    【好吧，魔尊現在在哪裏？】塵業清走了出去。
    ·
    一切隻是一段曾經存在過的記憶。
    花吟第一次遇見歡靈煙是在一個秘境裏，她受了傷，靠在一個山洞裏休息。
    外頭慢慢下起雨來，淅淅瀝瀝的，山洞裏的空氣變得濕潤起來。
    “沒有打擾到道友吧？”歡靈煙撥開草叢，看到坐在最裏麵的花吟，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