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外的東宮專屬鋼鐵基地，如今已是另一番景象。
    不再是最初那個煙熏火燎、全靠人力揮錘的簡陋工坊。放眼望去，數十座新建的巨大廠房拔地而起，規劃得井井有條。
    爐火衝天，映紅了半邊夜空，巨大的轟鳴聲和富有節奏的撞擊聲，隔著數裏都能清晰聽見，仿佛一頭鋼鐵巨獸在此處日夜不息地咆哮。
    顧朝辭站在一座新建的廠房前，臉上帶著一絲隻有理科生才能理解的、如同欣賞藝術品般的滿意微笑。
    在他麵前，是一個足以讓這個時代任何工匠都目瞪口呆、甚至頂禮膜拜的龐然大物——一座由水力驅動的巨型鍛錘。
    基地旁奔騰的渭河支流，被一道精密計算過的水壩截斷，湍急的河水通過新修的水渠，被引導著衝擊一個直徑超過三丈的巨大木製水輪。
    “嘩啦啦——”
    水輪在水流的推動下，發出沉重的嘎吱聲，緩緩而有力地轉動。
    它的轉動，通過一套由凸輪、齒輪和杠杆組成的複雜傳動係統，帶動著一根懸吊在巨大木架上、重達千斤的巨型鐵錘。
    鐵錘被杠杆緩緩抬起，升到最高點，然後隨著凸輪的轉動，轟然落下！
    “砰！”
    一聲巨響，地動山搖！
    鍛錘狠狠地砸在下方燒得通紅的鐵錠上，火星四濺，如同節日的煙火。
    原本需要幾十名最強壯的力士，輪番揮舞大錘，耗費數日才能初步鍛打成型的鐵錠，在這台水力鍛錘之下，隻需要幾名工匠負責控製鐵錠的位置和火候，效率提升了何止數十倍！
    “砰！砰！砰！”
    富有節奏的捶打聲，如同巨人的心跳，每一次落下，都意味著鋼鐵的雜質被進一步去除，密度被進一步壓實。
    “殿……殿下派來的顧大人……這……這是神跡啊！”
    工部的幾位老工匠，被顧朝辭特意請來參觀指導，當他們看到眼前這不可思議的景象時，激動得渾身顫抖，熱淚盈眶，竟然撲通一聲，齊刷刷地跪倒在地，對著那台水力鍛錘叩拜起來。
    “快起來，諸位老丈，快起來！”顧朝辭哭笑不得，連忙上前扶起他們，“這不是神跡，是科學。神跡隻能看，科學，卻能學，能用，能改造。”
    “基建狂魔的種族天賦罷了，基操，勿6，淡定，淡定。”顧朝辭在心中默默吐槽了一句，強行壓下那股油然而生的自豪感。
    但這還不是全部。
    在另一邊的冶煉車間，同樣利用水力驅動的巨型鼓風機，取代了過去幾十個苦力輪流拉動的皮囊。
    巨大的木製風箱，通過水輪帶動，將持續而穩定的強勁氣流，源源不斷地送入新改造的高爐之中。
    更高的爐溫，更穩定的氧化還原反應，讓鋼鐵的產量和質量，再次實現了質的飛躍。原本需要數日才能煉出一爐的粗鋼，現在一天就能煉好幾爐，而且品質遠超以往。
    水力鍛錘、水力鼓風機……這些在顧朝辭看來隻是工業革命初期的小玩意，在這個時代，卻是不折不扣的黑科技。它們讓東宮的鋼鐵生產效率，達到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感到恐懼的水平。
    消息，自然也傳到了魏王李泰的耳中。
    當他派去刺探的探子，用磕磕巴巴、顛三倒四的語言，向他描述那不用人、不用牛，用水就能自己動的千斤巨錘時，李泰的第一反應是——探子瘋了。
    但當越來越多的、不同渠道的消息都指向同一個事實後，李泰把自己關在了書房裏，整整一天沒有出門。
    他無法理解，也無法接受。
    他引以為傲的資源封鎖、朝堂攻訐、人脈打壓，在顧朝辭這種完全不講道理的技術爆炸麵前，顯得如此的可笑和無力。
    這就好像兩個人在下棋，他還在苦心鑽研棋譜，計算得失，對方卻直接掀了棋盤，掏出了一把火槍。
    “怪物……他就是個不該存在於世上的怪物！”李泰英俊的麵容因為嫉妒和恐懼而扭曲，他的心理防線，第一次出現了清晰的裂痕。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顧朝辭，則將目光投向了最終的產品。
    有了最好的材料，最高效的加工設備，他要打造的，自然是這個時代最強的防禦。
    他親自繪製圖紙，每一個弧度，每一片甲葉的銜接方式，都經過了精密的計算，既要保證最強的防禦力，又要兼顧關節的活動性。
    他挑選出最好的一批高碳鋼，用新設備進行精密鍛造和淬火。
    幾天後，第一批成品被秘密送到了東宮衛率的駐地。
    當箱子打開，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是一種他們從未見過的、造型充滿了流暢而冷酷力量感的全新鎧甲。
    它不再是劄甲或明光鎧那種由小甲片編織或拚接的結構，而是由大小不一、帶有優美弧度的整塊鋼板，通過內部的皮帶和鉚釘巧妙地連接而成。
    胸甲、背甲、肩甲、臂甲、腿甲……幾乎覆蓋了全身所有的要害部位，在陽光下閃爍著森然的金屬光澤。
    ——板甲！冷兵器時代步兵防禦的終極形態！
    為了測試其驚人的性能，顧朝辭下令，在校場上進行了一次公開演示。
    一名穿著大唐製式明光鎧的精銳士兵，和一名穿著新式板甲的士兵，並排站立。
    一名軍中最頂尖的神射手，在五十步外，拉開了特製的破甲強弓。
    “嗖！”
    第一支箭矢破空而出，帶著淒厲的呼嘯，精準地射在了那名穿著明光鎧的士兵胸口的護心鏡上。
    “噗！”
    一聲悶響，精鋼打造的護心鏡竟然被直接射穿，箭頭深入數寸！雖然沒有致命，但也足以讓士兵失去戰鬥力。圍觀的將士們發出一陣驚呼，這可是大唐最精良的鎧甲！
    接著，神射手再次開弓，瞄準了那名穿著板甲的士兵。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嗖！”
    箭矢再次離弦，以同樣刁鑽的角度，狠狠地撞在了板甲的胸甲之上！
    “鐺！”
    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之聲響起！那支足以洞穿鋼板的破甲箭，仿佛撞在了一塊無法撼動的山岩上，箭頭瞬間崩碎，整支箭被高高地彈飛了出去！
    而那名士兵，隻是身體微微晃動了一下，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甲，上麵，僅僅留下了一個淺淺的白點！
    全場死寂！
    一秒，兩秒……
    緊接著，爆發出了雷鳴般的、山呼海嘯般的歡呼！所有東宮衛率的士兵，都用最狂熱、最崇拜的眼神，看著那身宛如天神戰衣的板甲，以及站在一旁，雲淡風輕的顧朝辭！
    消息很快傳到了皇宮，傳到了十六衛的將軍們耳中。
    程咬金、尉遲恭這些沙場宿將紛紛跑來觀摩，當他們親手用兵器劈砍，發現連刀刃都砍卷了也無法傷及板甲分毫時，無不被其強悍絕倫的防禦力所震驚。
    顧朝辭知道，他已經掌握了一支足以顛覆冷兵器時代戰爭模式的力量。但他沒有急於求成，大肆擴張。
    他隻是下令，優先為他最核心、最忠誠的三百名東宮衛隊，進行全麵換裝。
    這三百人，將是他手中最鋒利的劍，也是他身邊最堅固的盾。
    而另一邊，徹底陷入絕望的魏王李泰，看著顧朝辭的聲望和實力如日中天，看著父皇的目光越來越欣賞地投向東宮。
    他意識到，所有常規的、擺在台麵上的手段，都已經無法戰勝這個怪物了。
    他的眼中，開始燃燒起一種混雜著嫉妒、仇恨和瘋狂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