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秋日，天高雲淡，金色的陽光灑在皇家獵苑的草地上，泛起一層溫暖的光暈。
    太子李承乾一身勁裝，正興致勃勃地與幾位東宮屬官進行著一場小規模的馬球賽。他馬術精湛，揮杆有力，引得場邊陣陣喝彩。
    顧朝辭作為太子伴讀，並未上場。他隻是安靜地站在場邊，牽著自己的坐騎，目光卻緊緊跟隨著那些在草地上疾馳的戰馬。
    他不是在看球賽，而是在看馬。
    更準確地說，是在看馬蹄。
    “殿下威武！”
    隨著李承乾一記漂亮的揮擊，馬球應聲入網，比賽告一段落。
    李承乾意猶未盡地翻身下馬，臉上帶著暢快的笑容，但很快，他的眉頭就微微皺了起來。
    他走到自己的愛馬流火身邊，心疼地**著它微微顫抖的小腿。
    “流火今日似乎有些力不從心了。”李承乾歎了口氣，對身邊的馬夫說道，“去，讓獸醫好好看看，是不是傷了蹄子。”
    馬夫連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抬起馬蹄查看，隨即苦著臉回稟：“殿下，流火的蹄子磨損得太厲害了，好幾處都起了皮，再跑下去，怕是要見血了。”
    李承乾的興致頓時消減了大半，無奈地擺了擺手：“罷了，讓它好生歇著吧。這戰馬，金貴是金貴，就是太耗蹄子。跑上幾場硬仗，就得廢掉一批。”
    周圍的屬官也紛紛附和。
    “是啊，尤其是咱們關中的戰馬，高大威猛，但蹄子也磨得快。”
    “上次隨大軍出征，長途奔襲，還沒到戰場，就有近一成的馬匹因為蹄傷倒下了，實在是可惜。”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顧朝辭站在一旁，心中卻掀起了滔天巨浪。
    馬蹄磨損？長途奔襲導致馬匹減員？
    他猛然間意識到了一個被他忽略的、足以改變曆史走向的關鍵細節——這個時代的大唐，竟然還沒有普及馬蹄鐵！
    他的心髒砰砰狂跳起來。
    馬蹄鐵！
    這玩意兒在後世看來，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但在冷兵器時代，它對騎兵的意義，不亞於給步兵配發了防彈衣！
    它能極大地減少馬蹄的磨損，讓戰馬能夠適應更複雜的地形，無論是山地、戈壁還是凍土。它能讓騎兵的機動範圍、作戰半徑和持續作戰能力，產生質的飛躍！
    李世民的玄甲軍為何天下無敵？因為他們裝備精良，戰術先進。但即便是玄甲軍，也同樣受困於馬蹄的損耗。如果……如果給玄甲軍釘上馬蹄鐵……
    顧朝辭幾乎不敢想象那副畫麵。一支能夠日行數百裏而不知疲倦、能夠踏平任何崎嶇地形的重甲騎兵，那將是怎樣一股摧枯拉朽的鋼鐵洪流！
    “這簡直就是……給高達裝上無限能源的太陽爐啊！”顧朝辭內心在瘋狂呐喊。
    他看向李承乾，又看了看那些唉聲歎氣的將領，一個大膽的計劃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這份天大的功勞，他要定了！
    但他不能直接說出來。一個七歲的孩子，憑空發明出這種劃時代的軍國利器，那不是天才，那是妖孽，是會引來殺身之禍的。
    他必須用一種最穩妥、最不引人懷疑的方式，將這份功勞，穩穩地送出去。而最好的接收人，就是眼前的太子——李承乾。
    這不僅是一份功勞，更是一份能讓太子在軍中樹立無上威望的政治資本！
    打定主意後，顧朝辭不動聲色，隻是默默地將馬蹄鐵的形狀、尺寸、固定方式，在腦海中反複構思，力求完美。
    回到萊國公府，顧朝辭立刻一頭紮進了自家的馬場。
    顧家是將門，馬場裏養著數十匹從西域弄來的良駒，每一匹都價值千金。同時，府裏也養著技藝最高超的鐵匠和獸醫。
    他找到了府裏的首席鐵匠，一個名叫錢伯的老師傅。錢伯年過六旬，打了一輩子鐵，一雙手布滿了老繭和傷疤，是長安城裏數得著的能工巧匠。
    “小公爺，您找我？”錢伯有些受寵若驚。
    顧朝辭屏退左右，將一張他早已畫好的圖紙鋪在了桌上。
    圖紙上，是一個標準的U形鐵片，上麵還精確地標注了幾個用於釘釘子的小孔。
    “錢伯，我想請您，幫我打這麼個東西。”
    錢伯湊上前，渾濁的老眼盯著圖紙看了半天，滿臉困惑：“小公爺，這……這是個啥？鐵圈不像鐵圈，鐵片不像鐵片，奇形怪狀的。”
    “此物，我稱之為馬掌。”顧朝辭解釋道，“是用來釘在馬蹄子底下的。”
    “什麼？！”錢伯嚇得連連後退，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使不得！萬萬使不得啊小公爺！馬蹄乃馬之根本，嬌貴得很，怎麼能往上頭釘鐵釘子？那一錘子下去，馬就廢了！”
    顧朝辭知道，要說服這些經驗主義的老師傅，光靠嘴是不行的。
    他微微一笑，說道：“錢伯，您先別急。您看這馬蹄，外沿這一圈，是不是比中間的蹄心要堅硬得多？它和我們人的指甲其實是一樣的，沒有血肉，沒有痛覺。隻要我們把釘子，釘在這一圈角質層上，就不會傷到馬。”
    為了讓錢伯信服，顧朝辭甚至親自找來一匹溫順的老馬，讓獸醫抬起馬蹄，用小刀刮下外沿的角質層，向錢伯證明那裏確實沒有神經和血管。
    錢伯半信半疑，但小公爺的命令不能不聽。他拿著圖紙，回到自己的鐵匠鋪，點燃了爐火。
    “叮！當！叮！當！”
    清脆的打鐵聲在院子裏回響。
    然而，過程遠比想象的要艱難。
    第一批打造出來的馬蹄鐵，要麼太厚，影響了馬的步態；要麼太薄，沒跑幾步就變形了。釘孔的位置也極有講究，偏一分則可能傷及蹄肉，淺一分則固定不牢。
    連續三天，錢伯的鐵匠鋪裏廢品堆積如山。老鐵匠急得滿頭大汗，幾乎要放棄。
    顧朝辭卻一直陪在他身邊，沒有絲毫的不耐煩。他憑借著自己超越時代的知識，不斷地提出改進意見。
    “錢伯，鐵的材質要用熟鐵，韌性更好。”
    “這個弧度要再調整一下，必須完美貼合馬蹄的形狀。”
    “釘孔要斜著向外打，這樣釘進去才不會傷到裏麵。”
    在經曆了十幾次失敗後，第五天傍晚，當最後一縷夕陽即將消失時，一副完美的馬蹄鐵，終於在錢伯的千錘百煉下誕生了！
    它弧度優美，厚薄均勻，表麵光滑，幾個釘孔的位置恰到好處。
    “成了！”錢伯激動地舉起那副還帶著餘溫的馬蹄鐵，渾濁的老眼裏閃爍著淚光。
    接下來，就是最關鍵的一步——釘馬掌。
    顧朝辭親自挑選了一匹最強壯的戰馬，在獸醫和錢伯的合力下，小心翼翼地將那兩片U形的鐵片，用特製的鐵釘，穩穩地釘在了馬的前蹄上。
    戰馬起初有些不適，但很快就適應了腳下傳來的新感覺。
    “牽出去，跑一圈！”顧朝辭下令。
    馬夫牽著戰馬，先是在泥地上小跑，然後逐漸加速，最後拉到了府內鋪著青石板的甬道上。
    “嗒！嗒！嗒！嗒！”
    一陣清脆、堅實、富有節奏感的馬蹄聲響起！
    這聲音，與以往馬蹄踏在石板上沉悶的“噗噗”聲截然不同。它充滿了力量感，仿佛每一踏，都在宣告著自己的堅不可摧！
    所有人都被這聲音吸引了。
    馬夫拉著戰馬在石板路上跑了幾個來回，然後牽了回來。他興奮地檢查著馬蹄，高聲喊道：“小公爺！成了！真的成了！馬蹄子一點磨損都沒有！跑起來比以前更有勁了！”
    錢伯顫抖著走上前，蹲下身，用他那布滿老繭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著那冰冷而堅硬的馬蹄鐵。
    當他抬起頭，再次看向顧朝辭時，那眼神，已經徹底變了。
    那不再是看一位小公爺，而是像在看一位點石成金、憑空造物的神明！
    “神物……這……這是神物啊！”錢伯喃喃自語，隨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小公爺，您……您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吧！”
    顧朝辭心中暗爽，但表麵上依舊平靜如水。他扶起錢伯，微笑道：“錢伯，這不是神物，是智慧。現在，我需要您和您的徒弟們，在三天之內，再為我打造出二十副一模一樣的馬蹄鐵。記住，此事，絕不可外傳！”
    他知道，時機已經成熟。
    這份足以改變大唐國運的天大功勞，是時候，以一種最完美的方式，獻給東宮，獻給那位未來的儲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