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21傷痕的重量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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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醫院,沈燼抱著意識渙散的蕭硯,每一步都走得沉重而急促,懷中的身體輕得驚人,卻又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心口發慌。
    蕭硯額角的血染紅了他胸前的衣襟,那無聲的顫抖和攥緊他衣襟的力道,像藤蔓一樣纏繞著他,勒得他幾乎無法呼吸。護士推著擔架車飛快地迎上來,刺眼的白光晃過蕭硯蒼白如紙的臉頰和那觸目驚心的掌印,沈燼的牙關咬得咯咯作響,眼底的暴戾幾乎要衝破束縛。
    檢查,清創,縫合,時間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煎熬地流逝。
    沈燼矗立在急救室外,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低氣壓,硝煙味的信息素不受控製地絲絲縷縷溢出,讓路過的醫護人員都下意識地繞開。他身上的西裝沾上了蕭硯的血和花園的泥濘,狼狽不堪,但他毫不在意,目光死死釘在那扇緊閉的門上。
    終於,醫生走了出來,神情還算平靜:“病人額角外傷縫合了,有輕微腦震蕩跡象,臉頰軟組織挫傷,身上還有些擦傷。情緒應激反應強烈,用了些鎮靜鎮痛藥物,需要留院觀察一晚。”
    沈燼緊繃的下頜線微微鬆動,懸著的心落回一半,啞聲道:“謝謝。”
    單人病房裏,燈光調得很暗。蕭硯躺在潔白的病床上,額角貼著紗布,左臉頰依舊紅腫,唇色蒼白。濃密的睫毛安靜地覆著,呼吸清淺,像是陷入了沉睡。
    沈燼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背脊挺得筆直,目光沉沉地落在蕭硯臉上,帶著深重的愧疚和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被強行壓抑的保護欲。病房裏隻剩下儀器輕微的滴答聲和他自己沉重的呼吸。
    這份死寂並未持續太久。
    病房門被猛地推開,帶著一陣急促而冰冷的風。蕭母踩著高跟鞋,臉色鐵青,精心修飾的妝容也掩蓋不住眼底的驚怒交加。蕭父緊隨其後,步伐沉穩,麵容沉凝,一雙深邃的眼眸看不出太多情緒,隻是落在病床上的兒子身上時,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
    蕭母一眼看到蕭硯的模樣,眼圈瞬間紅了,但她強忍著,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向坐在床邊的沈燼。這裏沒有外人沒有鏡頭,她不用再表演得體的貴婦,蕭母幾步衝到沈燼麵前,保養得宜的手高高揚起,帶著滿腔的遷怒,用盡全力狠狠扇了下去!
    “啪!”
    清脆響亮的耳光聲在寂靜的病房裏回響。
    沈燼沒有躲。他甚至沒有偏一下頭,硬生生受了這一巴掌。巨大的力道讓他的臉頰瞬間紅腫起來,口腔裏彌漫開一股濃重的鐵鏽味,他依舊保持著坐姿。
    “廢物!”蕭母的聲音因為憤怒和心疼而尖銳變形,指著沈燼的鼻子,指尖都在顫抖,“我不管阿硯怎麼信任你!看看你把他害成什麼樣子!你被解雇了!現在!立刻!給我滾出去!蕭家不需要你這種連雇主都保護不了的廢物!”
    沈燼緩緩抬起頭,左臉頰火辣辣地疼,但那雙漆黑的眼睛裏沒有任何退縮。他直視著蕭母盛怒的眼,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磐石般的堅定,清晰地砸在病房的空氣裏:
    “我該不該走,隻有蕭硯說了算。我的雇主,不是您。”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兜頭澆在蕭母的怒火上。她愣了一下,隨即更加暴怒:“你算什麼東西!也敢這麼和我說話!”
    “夠了。”一直沉默的蕭父終於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他抬手,輕輕按住了情緒失控的妻子。
    蕭父的目光越過妻子,落在沈燼身上。那目光銳利如鷹隼,帶著審視和探究,仿佛要穿透沈燼堅硬的軀殼,看清他內裏的本質。沈燼毫不避諱地回視,眼神坦蕩,沒有一絲諂媚,也沒有半分怯懦,隻有一種近乎固執的忠誠,隻屬於蕭硯的忠誠。
    蕭父的視線又移向病床上昏睡的蕭硯,他太了解自己這個看似柔弱,實則心深似海的兒子了。
    蕭硯選擇這個保鏢,絕非偶然。今晚這場驚心動魄的變故,沈燼最後時刻如同暴怒凶獸般出現,以及此刻麵對蕭家掌權者時毫不退縮的強硬姿態,這些都印證了兒子的眼光。
    蕭硯想要什麼,蕭父心裏清楚。而眼前這個傷痕累累卻眼神執拗的Alpha,或許正是兒子棋盤上最關鍵的那顆棋子。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沈燼,語氣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沈先生。”
    沈燼緊繃的身體沒有絲毫放鬆,目光依舊沉靜地看著蕭父。
    “今晚的事,我會查清楚。”蕭父的聲音沉穩,“阿硯這裏,暫時辛苦你照看。”
    “正峰!”蕭母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蕭父抬手製止了她的話頭,眼神示意她冷靜:“阿硯現在需要安靜。你留在這裏,除了吵醒他,還能做什麼?”他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反駁的力度。“醫院有最好的安保,外麵也有我們的人。沈先生,”他再次看向沈燼,眼神意味深長,“阿硯既然選擇了你,在他醒來之前,就請你務必履行好你的職責。我不希望再有任何意外發生。”
    這番話,既安撫了妻子,也給了沈燼一個明確的指令,留下,看護。更重要的是,他默認了沈燼的立場,他的去留,確實隻應由蕭硯決定。
    蕭母看著丈夫不容置疑的神情,又看看病床上昏迷的兒子,滿腔的怒火和委屈隻能強行壓下,化作不甘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她狠狠瞪了沈燼一眼,終究沒再說什麼。
    “公司那邊還有急事需要處理。”蕭父對沈燼微微頷首,又深深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兒子,轉身,步伐沉穩地離開了病房。
    蕭母咬著唇,站在原地,目光在兒子和沈燼之間來回逡巡,最終,她深吸一口氣,走到床邊,顫抖著手,小心翼翼地替蕭硯掖了掖被角,又用紙巾極其輕柔地擦去他嘴角殘留的一點血絲。做完這一切,她看也沒看沈燼,挺直了背脊,帶著一身壓抑的怒火和貴婦的驕傲,也轉身離開了病房。
    厚重的房門輕輕合攏,隔絕了外麵的世界。
    病房裏再次恢複了死寂,隻有儀器規律的滴答聲。
    沈燼依舊維持著之前的姿勢,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左臉頰的疼痛提醒著他剛才的屈辱,口腔裏的血腥味久久不散。但蕭父那番話,像一道無形的屏障,暫時隔絕了蕭母的驅逐。
    他留下來了。
    他緩緩轉過頭,目光重新落回蕭硯沉睡的臉上。那蒼白的脆弱感如此真實,額角的紗布刺眼無比。沈燼的拳頭在身側握緊又鬆開,指節發出輕微的聲響。
    他欠蕭硯的,似乎越來越多了。
    這份工作,早已超出了保鏢的範疇。但他無法離開,不僅是為了那筆錢,為了念念。更因為,一種連他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責任和虧欠。
    他伸出手,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笨拙的小心,用指尖極其輕地拂開蕭硯額前粘在紗布邊緣的一縷濕發。動作輕柔得如同觸碰易碎的琉璃。
    就在這時,病床上的人的睫毛,幾不可察地,微微顫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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