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走廊的白光刺得沈燼眼前發花，他幾乎是一下車就往醫院跑，空氣裏消毒水的氣味濃得嗆人，幾乎蓋過了他喉嚨裏翻湧的血腥味，他一路狂奔，胸腔像破舊的風箱撕扯著空氣，撞開神經外科厚重的大門。
    “護士！沈念念家屬到了，可以簽字了！”
    他幾步衝到護士站前，雙手重重拍在冰涼的台麵上，身體前傾，急切地在幾個護士臉上掃視，搜尋著預想中負責對接的醫生或工作人員。
    被他目光鎖定的值班護士是個中年Beta，被這突如其來充滿壓迫感的Alpha氣息和焦急的質問弄得愣了一下。她皺起眉，下意識地翻動著手邊薄薄的交接班記錄本，又疑惑地抬頭看向旁邊同樣茫然的同事。
    “沈念念？”護士的聲音帶著職業性的冷靜，在沈燼聽來卻冰冷得刺骨，“3床那個小姑娘？”她放下記錄本，眼神裏是純粹的困惑和被打擾的不悅，“今晚除了常規查房，沒有任何特殊安排通知到我們急診這邊啊。你是接到誰的電話了？”
    “不可能！”沈燼的聲音猛地拔高，在寂靜的急診大廳裏炸開，震得他自己耳膜嗡嗡作響。
    他一把掏出手機，手指因為用力而劇烈顫抖，幾乎握不住那冰冷的金屬外殼，點開通話記錄，將那個標注著“市一院”的號碼猛的擺到護士眼前，聲音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狂亂：“就是這個號碼！八點多打來的！說專家團隊評估了，要做那個電刺激！讓我立刻過來簽字！人呢？專家組在哪兒？！”
    護士被他近乎猙獰的表情和爆發的信息素威壓逼得後退了半步，臉色有些發白，但還是強作鎮定地湊近看了一眼屏幕上的號碼。隨即，她臉上的困惑更深了。
    “這個，這個不是我們急診的對外電話啊。”她疑惑地搖頭，語氣肯定，“我們急診值班電話是另一個號段。這號碼，看著像內部行政線路的，但也不常用。沈先生，你是不是搞錯了？或者接到了詐騙電話？我們院方今晚絕對沒有任何針對沈念念的特殊醫療安排通知下來。”
    “詐騙電話？”沈燼重複著這四個字，像被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頭頂。狂喜的泡沫瞬間被戳破，露出底下冰冷刺骨的絕望深淵。那支撐他一路飛馳的力氣，瞬間從四肢百骸抽離。他高大的身體晃了一下，猛地伸手扶住冰冷的護士站台麵才勉強站穩。
    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狠狠揉搓，每一次搏動都帶來尖銳的痛楚。
    不是念念，不是希望，那，是什麼？
    一個更冰冷更恐怖的念頭如同毒蛇般猛地竄入腦海，瞬間凍結了他所有的血液。
    那通電話，出現的時機太精準了，精準地在他最脆弱最不可能拒絕的時刻，把他從蕭硯身邊硬生生調開。
    調開之後呢？那個宴會廳，觥籌交錯下湧動的暗流，林晟那毫不掩飾的、帶著**占有欲的眼神，還有蕭母那冰冷的警告。
    “操！”一聲壓抑到極致的低吼從沈燼緊咬的牙關裏迸出。恐懼，一種比麵對地下拳場最凶殘的對手，比被高利貸逼到絕路時更甚的冰冷恐懼把他包圍。
    蕭硯，那個柔弱被層層保護著的少爺，他把自己從毒蠍手裏撈出來，給了念念醫藥費，用他自己的方式保護他自尊和安全的蕭硯，卻可能因為自己該死的離開而陷入真正的危險。
    電梯數字緩慢得如同淩遲。沈燼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金屬廂壁上，指骨瞬間泛紅。
    他掏出手機，手指顫抖著去撥蕭硯的號碼。漫長的等待音，一聲，兩聲……無人接聽，忙音像毒蛇的芯子，嘶嘶地鑽進耳朵。不詳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沒頂。
    電梯門終於打開，他衝出住院部大樓。夜風帶著初冬的寒意撲在臉上，卻吹不散心頭的焦灼。停車場裏，那輛蕭硯安排給他的黑色轎車靜靜停著，他撲過去拉開車門，鑰匙插進鎖孔時手抖得幾乎握不住。
    引擎暴躁地嘶吼起來，輪胎摩擦地麵發出刺耳的尖叫，車子像離弦的箭，猛地躥出醫院大門，一頭紮進被霓虹燈染紅的城市車流。
    儀表盤的指針瘋狂向右甩去，沈燼死死盯著前方，瞳孔縮緊，額角的青筋在皮膚下突突直跳。林晟那張令人憎惡的臉在他腦中反複閃現，混合著蕭硯那雙總是帶著點依賴望過來時清澈得過分的眼睛。
    他不敢想，如果自己晚一步……
    車窗外的街景瘋狂倒退，拉成模糊的光帶，每一次紅燈都像在他心頭剜下一塊肉。他粗暴地按著喇叭，車子在車流的縫隙中危險地穿插，引來一片刺耳的咒罵和急刹聲。
    時間，他需要時間，快一點，再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