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結束沒過幾天，就到了野驊的生日，聚會定在他常去的私人會所包廂裏。
    暖黃色的燈光映著深色的牆紙，把氛圍襯得格外慵懶，唯獨角落裏的瑾泉，渾身透著生人勿近的低氣壓。
    他指尖貼著威士忌杯的邊緣，琥珀色的酒液被晃出細碎的漣漪，卻始終沒沾過嘴唇。
    自己真正的姓氏，過去被篡改的一切，如今都攤在眼前。
    瑾泉當然知道母親有自己的苦衷，可那份欺騙、隱瞞，還有不告而別的決絕，早已在心裏刻下了恨。
    “白水哥。”野驊擠到他身邊，舉著啤酒杯碰他的杯子，啤酒沫濺到瑾泉的手背上，“這德國黑啤真絕了，你嚐一口啊？”
    瑾泉沒動酒杯，伸手抽了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著手背：“胃疼。”
    其實他不是胃疼，是心口疼。
    隻有偶爾想起某個人會皺著眉，把他手裏的冰啤酒換成溫牛奶的模樣，心裏那塊空落落的地方，才會被短暫地填起一點。
    卉辛端著果盤走過來，瞥了眼他，用牙簽插了塊蜜瓜遞過去：“裝也倒是裝得像點兒啊？”
    瑾泉偏頭躲開了，頭頂的光落在睫毛上，投出一片青灰的陰影，臉色看著更沉了。
    野驊撓了撓頭，朝卉辛遞了個“人家心情正差著”的眼神。
    “理解理解～”卉辛故意拉長語調歎氣，胳膊肘撞向身邊的野驊，“某人看到親子鑒定的時候，差點把眼珠子瞪進報告裏，現在心情不好也正常。”
    “別提那事兒了！”野驊立刻接話，還配合地捂住胸口，“我以前還覺得文叔……文仲鈞好歹算個梟雄，結果根本就是個陰險小人！”
    “等艾瑾泉決定好了，我立馬殺回家問我爸，當初到底摻和多少！”他又反應過來什麼，渾身一顫，“就是這姓氏，聽著跟偶像劇男主似的，怪肉麻。”
    卉辛被他逗得“噗嗤”笑出聲，手掌重重拍在野驊後背上：“說起來，文和艾寫起來還怪像的，葉瀾阿姨起名時就想好要偷梁換柱了吧？”
    瑾泉突然把手裏的酒杯放到桌上，站起身整理著西裝袖口：“我去趟洗手間。”
    會所走廊的盡頭空無一人，瑾泉靠在落地窗邊，望著外麵的夜景。
    身上穿著筆挺的西裝，襯得人一絲不苟，可他自己清楚，這副光鮮靚麗的皮囊裏，裹著的是早已腐爛的內在。
    恍惚間又想起婚禮那晚，卉辛把文件袋遞給他的瞬間：牛皮紙粗糙的紋理硌著掌心，而結論欄裏的黑體字，沒等他細辨，就已重重烙進了心裏。
    “咋的了？”野驊不知何時跟來，手裏拿著顆薄荷糖遞給他，“辛姐讓我來看看你，是不是掉馬桶裏了。”
    瑾泉沒接過糖，視線還落在窗外的霓虹上，沉默了幾秒，突然開口：“如果是你，發現從小到大撐著遮風擋雨的傘，其實是個捕獸夾，會怎麼辦？”
    野驊愣住了，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後，拳頭攥得咯咯響：“那我必須把夾子撬了！再給設夾人臉上來幾拳！”
    瑾泉極淡地勾了下嘴角，眼底卻是一片荒蕪的冷：“可你的手，早就和那個夾子長在一起了。”
    生日會將近散場，瑾泉握著車鑰匙起身往外走：“你們玩兒，我先撤了，散散心。”
    野驊和卉辛對視一眼，哪裏會信他的鬼話。
    “他準是去找書生哥，信不信？”野驊看著瑾泉的車彙入夜色，趕緊湊到卉辛身旁，“這兒離書生哥飯館沒多遠，咱倆偷偷跟著，肯定能著。”
    卉辛立刻露出促狹的笑，使勁點點頭：“走走走，別跟丟了！”
    兩人快步走到停車場，鑽進助手早已等候的車裏，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