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戲骨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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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朽的木門被一隻素白的手推開,發出令人牙酸的**。更濃鬱的黑暗與陰冷腥風瞬間湧出,通道牆壁上那盞唯一的氣死風燈瘋狂搖曳,燈罩磕碰著鐵架,發出細碎急促的聲響。
程不意站在門縫透出的微光裏,寶藍色旗袍勾勒出纖細腰線。她沒有立刻進去,隻是微微偏頭,像是在傾聽,又像是在等待。耳垂上那點珍珠墜子,隨著她的動作在昏暗中劃過一道微弱的光弧。
通道拐角的陰影深處,兩點猩紅的光芒一閃而逝,如同蟄伏野獸的眼。更遠處,一根半朽的木柱後,一片深灰色衣角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隻有偶爾極其輕微的呼吸聲,泄露了那裏存在著一個屏息凝神的存在。
程不意仿佛毫無察覺。她抬起手,指尖輕輕拂過粗糙潮濕的門框,沾染上一抹暗沉的、不知是苔蘚還是其他什麼的汙漬。然後,她做了一個極其大膽的動作——
她將那隻沾染了汙漬的指尖,緩緩送到唇邊,極輕地嗅了一下。
這個動作帶著一種褻瀆般的優雅,一種近乎獻祭的挑釁。
陰影裏,那兩點猩紅猛地收縮,傳來一聲極其壓抑的、如同野獸磨牙般的低嘶。木柱後的呼吸聲也驟然停滯了一瞬。
程不意卻像是被門內什麼東西吸引了。她微微傾身,向那片黑暗更深處望去。借著門內深處那脈動的、不祥的暗紅微光,隱約可見她纖細的脖頸拉出脆弱的弧線,旗袍立領下的一小片**,白得晃眼。
她向前邁了半步,鞋尖即將踏入那片粘稠的黑暗。
“呃……”
一聲極其細微的、仿佛從喉嚨深處硬擠出來的悶哼,自木柱後傳來。那片深灰色衣角無風自動了一下。
程不意動作頓住。她沒有回頭,隻是唇角極其微小地向上彎了一下,快得像是錯覺。
她改變了主意。非但沒有踏入,反而向後退了一步,徹底離開了門縫。然後,她做了一個讓暗處視線幾乎凝固的動作——
她抬起手,慢條斯理地,解開了旗袍領口的第一顆盤扣。
一小片更細膩的**暴露在昏沉的光線下,隨著她的呼吸微微起伏。她似乎覺得有些熱,用手輕輕扇了扇風,眼波流轉間,像是無意般掃過拐角的陰影和那根木柱。
“這裏……倒是比外麵”暖和”些。”她輕聲自語,嗓音帶著一點慵懶的沙啞。
說完,她不再停留,轉身沿著來路返回。步伐不疾不徐,腰肢輕擺,那解開的領口隨著她的動作,若隱若現地晃動著一點瑩白。
直到她的腳步聲徹底消失,通道內死寂得可怕。
幾息之後,拐角陰影裏,江浸月猛地一拳砸在潮濕的牆壁上,發出沉悶的響聲,碎石簌簌落下。他眼眶猩紅,呼吸粗重,像一頭被**和嫉妒逼到絕境的困獸。
而木柱後,程淮之緩緩走出來,臉色在搖曳的燈光下異常難看。他抬手,用力扯了扯自己原本一絲不苟的領帶,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他的目光死死盯著程不意消失的方向,又落在那扇依舊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木門上,眼神裏翻湧著一種幾乎要失控的暗流。
舊庫通道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那扇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木門依舊虛掩著,門縫後是吞噬光線的濃稠黑暗。程不意站在幾步開外,方才那看似輕佻的試探,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漣漪過後,留下更深的死寂和暗中加劇的緊繃感。
她沒有立刻離開,反而像是在這陰冷通道裏“流連忘返”。指尖撫過牆壁上那些模糊詭異的刻痕,感受著其中蘊含的、微弱的能量波動。她走得很慢,寶藍色旗袍的下擺偶爾掃過地麵堆積的灰塵,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暗處,那兩道視線如同實質,牢牢鎖在她身上。一道冰冷審慎,來自程淮之隱匿的角落;一道滾燙焦灼,源自江浸月藏身的陰影。他們都在等,等她下一步動作,等她露出破綻,或者……等她踏入顯而易見的陷阱。
程不意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她當然知道這是陷阱。程崇山引她來此,絕不僅僅是為了讓她看一扇門。那門後的詛咒,那彌漫的、試圖蠱惑人心的汙穢力量,才是真正的殺招。
而她,決定親自去觸發它。
以身入局,方能破局。這是最快,也是最危險的方法。她要看看,程崇山想用怎樣的幻境來困住她,而這幻境,又能暴露出程家多少隱秘。
她在通道中段一處看似尋常的牆壁前停下。這裏有一個不起眼的凹陷,裏麵放著一盞蒙塵的青銅燈台。與其他地方的陳舊不同,這燈台過於“幹淨”了,像是經常被人擦拭。更重要的是,她感受到此地彙聚的陰寒氣息最為濃鬱,牆壁上那些刻痕在此處也顯得格外密集而扭曲。
就是這裏了。
程不意背對著那兩處暗中的視線,緩緩抬起手。她沒有去碰那燈台,而是將掌心,輕輕貼在了燈台後方那片冰冷粗糙、刻滿詭異符文的牆壁上。
刹那間,掌心傳來一陣刺骨的冰寒,仿佛有無數細小的冰針紮入皮膚!緊接著,一股強大的、混亂的吸力自牆壁深處傳來,拉扯著她的意識!
通道內那盞唯一的氣死風燈,“噗”地一聲,熄滅了。
徹底的黑暗降臨。
隻有程不意掌心與牆壁接觸的地方,那些扭曲的符文開始滲出暗沉的血色微光,如同活物般蠕動,沿著她的手臂向上蔓延。
她悶哼一聲,身體微微顫抖,像是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又像是在與那股力量對抗。但她沒有掙脫,反而放鬆了身體,任由那冰冷的、帶著強烈催眠意味的能量如同潮水般湧入她的四肢百骸。
在意識被徹底吞沒的前一瞬,她甚至極輕地、幾不可聞地低語了一句,像是嘲諷,又像是最後的宣告:
“程家的待客之道……還真是別致。”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周身寶藍色的光影徹底被那暗紅血光吞沒。整個人如同被牆壁吸入一般,軟軟地倒了下去,但在觸及冰冷地麵之前,身影便已模糊消散在驟然亮起的更加濃稠的暗紅光芒之中。
通道重歸死寂與黑暗。
而在暗處的兩個男人像是達成了某種一致的約定,紛紛在白光閃爍下消失在了原地。
那股自舊庫牆壁符文傳來的吸力,並非粗暴的撕扯,而是更像一種冰冷的浸潤。程不意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意識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正在被一種預設好的、強大的規則之力包裹、分解,然後向著某個既定的“模子”重塑。
她沒有抵抗這股力量,反而以一種近乎冷酷的冷靜,引導著自己的核心意識,像一尾狡猾的魚,順著那規則之力的洪流,潛入深處。她要知道,程崇山為她準備了怎樣的“舞台”。
首先湧入感知的,是無數破碎的、充滿執念的意念碎片,如同嘈雜的背景音:
“程家血脈……不容玷汙……”
“穩住他……必須穩住那瘋骨……”
“拜堂……衝喜……結冥婚亦可……”
“我的……終究是我的……”
這些碎片如同針尖,刺痛著她的精神,試圖將外界的期待,恐懼與**,編織進她即將經曆的“現實”。
緊接著,周遭的景物開始如同浸水的畫卷般,在她感知中緩緩暈開重塑。
陰冷潮濕的通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強行烘托出的虛假暖意。她“感覺”到自己正身處一個張燈結彩,處處透著精心打理痕跡的深宅院落。空氣裏彌漫著新漆和熏香的味道,試圖掩蓋更深層的若有若無的黴味。
她“看到”了下人們穿著新衣,步履匆匆,臉上帶著一種被統一要求的略顯僵硬的喜氣。他們布置著紅綢,懸掛著燈籠,但動作間透著一股訓練有素的機械感,仿佛提線木偶。
她能“聽到”隱約的樂班排練聲,曲調是喜慶的,卻總在某個音節上出現細微而不和諧的停頓或重複,像是齒輪卡進了異物。
一切都在傳遞著一個明確的信息:一場盛大的婚禮正在籌備中。而新娘,不言而喻,就是她——程不意。
幻境的規則正在強行將“待嫁新娘”的身份烙印在她身上,試圖扭曲她的認知,讓她接受這被安排的命運。
然而,程不意核心的那點清醒意識,如同風中之燭,雖搖曳卻頑強不滅。她非但沒有被這虛假的喜慶同化,反而更加清晰地感知到了這幻境根基處的脆弱與……倉促。
這幻境,與其說是一個完美的牢籠,不如說是一個急於求成的、充滿裂痕的舞台。程崇山的目的很明確——用最直接而最能牽動情感與倫理的方式,結合程家血脈中某種古老的儀式力量,將她徹底綁定,迷失在這虛假的身份裏。
“真是……心急啊。”程不意在意識深處冷笑。
她非但沒有試圖掙脫這“新娘”的身份設定,反而主動放鬆了精神,更深入地接納了那股規則之力。她像一位挑剔的客人,開始審視這為她準備的“婚房”——感知著哪裏能量流轉不暢,哪裏隱藏著操控的節點,哪裏又流露出一絲屬於外界真實世界的、不和諧的“雜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