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戲骨23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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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不意眼睫低垂,猩紅指尖輕輕刮過葡萄冰涼的皮。“宋公子留洋幾年,園藝功夫倒是見長。”她的聲音又嬌又脆,像冰珠砸在水晶盤上,“隻可惜,離了根的木頭,燒起來煙大,嗆人。”她抬眼,眸光流轉,帶著淬毒的憐憫掃過宋臨舟瞬間陰鷙的眉眼,“平民也罷,貴胄也好,一把火燒幹淨了,風一吹,誰還記得哪堆灰姓甚名誰?”
    宋臨舟臉上那層精致的斯文驟然凍裂,眼底翻湧起暴戾的占有欲,幾乎要將她生吞活剝,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
    “程小姐這話,頗有禪機。”
    一個清朗帶笑的聲音插進來,如同溪間流水瞬間衝淡了彌漫的硝煙味。溫鶴卿一身月白杭綢長衫,外罩石青緙絲鶴紋馬褂,麵容清雅,氣質溫潤的似古玉。他含笑走近,指尖捏著一隻紫竹狼毫小楷,筆尖飽蘸朱砂,紅的刺眼。
    暖閣通明的燈火落在他臉上,卻照不進那雙溫潤眼眸深處,像是兩口結了冰的深井,井底沉著不見天日的幽暗。
    “鶴卿不才,方才觀梅有所得,為新戲《血梅烙》添了幾筆。”他將一方灑金玉版宣在程不意榻邊的小幾上徐徐鋪開。墨跡淋漓,詞句綺麗纏綿到了極致,字字都像裹著蜜糖的刀片。“說的是那千年梅妖,冰魂雪魄,卻被凡間一個卑賤伶人癡纏,”他修長手指拂過墨跡,朱砂豔紅欲滴,“那伶人偷來幾分皮相,唱著我寫的詞,演著我定的生死,便自以為得了情愛三昧,妄圖以蜉蝣之身,玷汙明月清輝……”
    他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奇異而蠱惑人心的韻律。暖閣內眾人不由自主被吸引,連程萬山撚佛珠的動作都慢了幾分。
    溫鶴卿溫煦的目光,卻帶著一絲冰冷的、近乎解剖般的玩味,再次掃向角落裏的江浸月。那眼神是挑釁,更如同秤砣,在掂量一塊待價而沽的肉。
    “……那伶人,披著張偷來的好皮,喉舌為我所鑄,筋骨為我所控,”溫鶴卿念到此處,唇角勾起一抹悲天憫人的弧度,目光卻黏回程不意臉上,專注得令人頭皮發麻,“他懂什麼真心?不過是我掌中傀儡,籠中雀鳥。程小姐玲瓏心肝,自然看得分明,這等虛妄癡念,最是可笑可憐,也最是……髒汙不堪,合該抽筋剝皮,碾碎神魂,方是徹底了斷,幹幹淨淨。”他手中筆尖那一點朱砂,紅得如同剛剛剜出的心頭活肉,顫巍巍地懸著。
    “幹淨?”一聲極低的嗤笑,如同冰錐猝然刺破暖閣內粘滯的空氣。
    所有目光瞬間釘向角落。
    江浸月緩緩抬起了頭。
    陰影從他臉上褪去,露出那張驚心動魄的容顏。蒼白而透明,像一尊毫無活氣的冰雕。唯有左眼尾那點胭脂紅,此刻深的發黑,似血痂凝固後複又撕裂的傷口。
    他黑沉的眼眸深不見底,像是沸騰的毒泉,咕嘟咕嘟冒著粘稠的陰鬱和一種近乎暴虐的譏誚。
    他看向溫鶴卿,那目光輕飄飄的,像是在看一具吊在屋簷下方風幹的臘肉。
    “溫先生妙筆生花,字字珠璣,唱詞寫的……感天動地,”江浸月的聲音清淩淩的,卻帶著井水泡過般的濕冷寒氣,每個字都萃著劇毒,“隻是不知,溫先生這滿紙的”幹淨”,”他微微歪頭,黑沉沉的眼眸裏掠過一絲孩童般天真而殘忍的好奇,“是剖開過幾幅肚腸,熬幹過幾幅腦髓,才漂洗出來的?”
    溫鶴卿臉上溫潤如玉的笑容寸寸破裂,他捏著紫毫的手指用力至骨節泛白,筆杆發出細微的**。那目光好似淬了毒的針,狠狠紮進他看似光滑無暇的文人表皮,帶來尖銳的刺痛和更深層次的羞怒。
    “鐺——”
    一聲冰冷堅硬的脆響,如同驚堂木拍案,炸的暖閣一震。
    一直沉默坐在離門最近圈椅裏的厲鋒,動了。他沒起身,隻是將一直握在手中把玩的一副烏沉沉精鋼手銬,隨意丟在酸枝木茶幾上。手銬邊緣打磨的極鋒利,內圈隱約可見暗紅色條紋的陳舊汙漬。
    他穿著筆挺的黑色巡捕房製服,肩章冷硬,帽簷壓的極低,遮住大半張臉,隻露出線條冷俊的下頜和一張緊抿得毫無血色的薄唇。
    “戲子優伶,賤籍流民,不知尊卑,衝撞席麵,按租界新規,當鞭笞二十,逐出華界。”厲鋒的聲音毫無起伏,像凍硬的鐵塊相互摩擦,每個字都帶著執法者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冷酷權柄。他微微抬了抬帽簷,露出那雙眼睛——寒潭般深不見底,沒有怒意,沒有鄙夷,隻有一片凍結萬物的涼薄和**裸的解剖刀似的殺意。
    “但若仗著幾分來路不正的皮相,幾分蠱惑人心的邪術,便妄圖顛倒乾坤,擾亂秩序,甚至……”他刻意停頓,冰冷的目光如同手術刀,緩緩刮過程不意修長姣美的手指,再移到她微微起伏的胸口,“行那采陰補陽,吸髓食骨的勾當……”
    他身體微微前傾,一股無形的、混合著刑訊室鐵鏽與血腥氣的壓迫感彌漫開來。
    “程少爺,”厲鋒的聲音壓的更低,如同毒蛇貼著耳廓爬行,帶著令人骨碎裂並的宣告,“你唱你的戲,我懶得理會。但若讓我查到,租界近來那幾起無頭公案,那些被抽幹腦髓、敲碎膝蓋骨的可憐蟲,與你有一星半點的關聯……”
    他擱在桌上的右手食指,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敲擊喪鍾般的韻律,輕輕叩擊了一下那副冰冷的精鋼手銬。
    “——我厲鋒,不介意親自為你開場專場拍賣。”他嘴角極其冷酷地向上扯了下,露出森白的牙齒,“就賣你這身骨頭,”他目光掃過江浸月全身,如同打量一件物什,“二百零六塊,現場拆解,價高者得,保證新鮮,保證……幹淨。”
    “幹淨?”江浸月低低地重複了一遍,聲音裏帶著一種奇異的的恍惚,令人毛骨悚然,仿佛聽到一個極其陌生的詞。
    他緩緩地,一下一下從陰影裏站起身。
    玄色長衫下擺拂過光潔如鏡的地磚,無聲無息,如同暗夜流淌的濃墨。他一步步走向暖閣中央,走向那盞枝形琉璃吊燈投下的最刺目而滾燙的光暈之下。每一步,都像踏在瀕臨崩裂的冰河之上,腳下發出無聲卻足以震裂靈魂的碎響。
    暖閣內死寂無聲。程萬山撚佛珠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神色凝固。宋臨舟端著酒杯的手指無意識收緊,杯中冰塊撞擊,發出細碎刺耳的噪音。溫鶴卿捏著紫毫的手指微微顫抖,溫潤的麵具徹底粉碎,眼底隻剩下驚駭的漩渦。厲鋒帽簷下的目光如同鎖定獵物的夜梟,冰冷而專注,擱在桌上的手無聲地覆上了腰側槍套。
    【警告!警告!目標情緒值異常!另外,恭喜宿主成功改變目標強取豪奪結局,現在看來,他們想要強取的目標……是你】
    程不意被突如其來的消息轟炸的措不及防。
    看著這劍拔弩張的氣氛,程不意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程不意依舊歪在榻上,銀灰鼠裘下的身軀卻繃緊如一張拉滿的弓。係統尖銳的警報在她腦中瘋狂炸響,幾乎要刺穿耳膜:
    【警告!目標白骨化進程100%!精神場域完全崩潰!鎖定宿主生命核心!鎖定宿主生命核心!】
    江浸月在離程不意榻前三步之遙處站定。刺目的燈光下,他左眼尾那道泣血般的胭脂紅痕,如同被無形的巨力狠狠撕扯,猛地向斜上方裂開蔓延。
    “嗤啦——”
    一聲極其細微、卻足以凍結靈魂的帛裂聲響。
    他右側臉頰上,那層完美無瑕如冷玉般的**,好似被潑上濃硫酸的絲綢,從裂開的紅痕邊緣開始,大片大片地無聲剝落塌陷與汽化。
    他的皮膚、肌肉、血管……所有屬於“人”的柔軟組織都在飛速消融瓦解。
    露出的,是光滑冰冷而毫無生命光澤的森白頭骨。顴骨高聳,頜骨線條嶙峋猙獰。那暴露的眼眶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裏麵瘋狂燃燒著兩點幽藍的跳躍不休的鬼火。黑洞邊緣,粘連著幾縷正在迅速碳化蜷曲的睫毛和皮肉組織殘渣。
    “嗬……”一聲低沉沙啞得仿佛從地獄最深處擠出的歎息,從江浸月喉嚨裏溢出。白骨下頜骨極其緩慢地開合著,發出令人牙酸的“哢噠”聲。幽藍的鬼火死死鎖定程不意因驚駭而微微收縮的瞳孔。
    一股濃烈到令人窒息的混合著脂粉甜膩腐香,以及陳年棺木朽氣和新鮮血肉焦糊味的陰寒妖氣,如同實質的海嘯,瞬間吞沒了整個暖閣。琉璃燈罩發出不堪重負的刺耳嗡鳴,光線瘋狂搖曳明滅。炭盆裏的火苗驟然壓低,幾近熄滅,隻剩一片暗淡血紅。
    ps:下一周可能要住院檢查更新不了,現在總的是兩個男主,畢竟是微恐位麵,所以設定會多一點,腦洞也會大一點,我盡量寫快進度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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