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6章:驀然回首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9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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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光乍破,淺金色的晨曦傾倒下來,灌溉著宣平醫院每一寸土地。
    顏蕾看著恍惚中的“宣鳳來”,握緊了檀木掛件,很是擔憂:“明喜,真的有用嗎?”
    宣鳳來抬眼看清了顏蕾,朝她一笑:“很有用。”
    顏蕾頓時喜出望外:“太好了!”
    常霆仍是戒備地盯著宣鳳來。
    宣鳳來扶額歎息:“我和他融合太久,無法分離了,常霆,你動手吧。”
    在顏蕾不明所以中,常霆掌心聚起了電。
    “別……”顏蕾下意識邁步,試圖伸手阻止。
    劉緋眼疾手快出手將她提離,輕聲說道:“交給你了。”
    所有人都以為這話是對常霆說的,殊不知鍾明喜早已一言不發取下了掛在脖子上的“屠刀”。
    她雙手合十閉目半晌,霎時間一柄長劍橫空出世,懸立於兩掌之間。
    王哥看呆了:“還能變成這樣?”
    所有人都沒預料到鍾明喜真的能操控“屠刀”。
    常霆聞聲側目,隻見鍾明喜握住劍柄,立於胸前,她彈了下劍刃,劍鳴聲聲,宣鳳來頭疼得站不住腳,被迫單膝跪地。
    能逃的妖族都逃了,就連被釘在地上的兩大妖王都被驚醒,不受控製地四肢抽搐。
    “出賣手足,剖腹取丹。”鍾明喜垂眸道:“想活下去,卻很難。”
    宣鳳來的頭疼得快要炸開了,完全聽不清鍾明喜在講什麼,隻是他體內的妖王玉玝聽得明明白白,甚至掙紮著回應了她的話:“你想做什麼?”
    鍾明喜告訴他:“你不離開,就是死局。”
    妖王玉玝不屑:“事到如今,還有比這更適合的軀殼嗎?”
    “有。”鍾明喜轉頭對顏蕾道:“把它拿出來吧。”
    顏蕾在萬眾矚目下掏了掏隨身挎包,小心翼翼捧出了她照料至今的盆栽:“喏,我今早才澆過水。”
    在晨光中舒展的枝葉盆栽綠瑩瑩的,隨風搖擺。
    三大妖王都在長久的沉默中看清了那盆栽,玉玝都快把宣鳳來的眼睛瞪脫眶了,難以置信:“怎麼可能?!”
    妖王司爾都忍不住質疑:“哪搞來的?”
    顏蕾把盆栽端端正正擺在了地上,再自覺退後:“我查了那麼久的資料都沒查出明目,原來是妖植。”
    白圖看著眼前尋覓已久卻發了芽的“木凰丹”,哭笑不得:“竟然是這樣。”
    人類能一胎雙生,妖族亦可。
    玉玝不自知地舍身而去,棄了這枚尚未成熟的木凰丹,它先是掛在了宣鳳來身上,又陰差陽錯帶給了昏迷中的鍾明喜。
    所以當年鍾明喜是攥著木凰丹醒來的。
    鍾明喜劍指盆栽:“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宣鳳來的身體猛地前傾,幾乎是用撲倒的姿勢觸碰到了盆栽的葉片,植株迎風而長,眨眼間躥到了一人高,根係撐破了造型可愛的陶土盆,深深紮進地麵,通過吸取周遭的養分與兩大妖王未幹涸的血,扭擰著化作了清瘦的人類青少年模樣。
    “啊!”顏蕾羞答答地捂眼:“好歹變身衣服啊!”
    玉玝光溜溜地活動起了關節,聞言捏了片葉子抖成一條綠褲衩穿上:“鍾明喜,你要知道,這算是我的原身了,留有我當初的妖力,真打起來可不比宣鳳來弱。”
    鍾明喜默默地抬手,作勢彈劍。
    “……等下。”玉玝真是怕了這把劍:“我許諾不殺人總行了吧。”
    鍾明喜點點頭:“帶他們走吧。”
    妖王玉玝看了下被他打慘的兩大妖王,麵子上有些掛不住,不過他知道鍾明喜下麵要做什麼,還是念著舊情,拔了藤柱,一手一個拎走。
    常霆將失去意識的宣鳳來扛上肩,看鍾明喜仍握著長劍,總覺得不舒服:“明喜,收了它。”
    顏蕾撓頭:“這就完事了?”
    劉緋沒有放下顏蕾,反而把她抓得更緊了。
    鍾明喜靜靜撫過劍身,回看身後的眾人,嫣然一笑。
    常霆猝不及防,眼睜睜看著鍾明喜身上的“生身祭”封印黯淡消散,他拋下了宣鳳來,衝了過去。
    雷獸卻先一步破體而出,向著遠天流竄,常霆刹那間的悲憤足以撼天動地,釋放出的雷爪如根根分明的鎖鏈,牢牢拴住了那幾隻落跑的孽畜。
    “明喜!”顏蕾撲騰著手腳要過去,但怎麼也掙脫不了劉緋的鉗製:“你讓我過去,求求你!”
    劉緋受鍾明喜所托照看她,沒有動搖。
    常霆順勢接住了倒下的鍾明喜:“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鍾明喜一字一句告訴他:“使用完整形態的屠刀,需要生祭,對不起,我沒有告訴你們。”
    屠刀正貪婪地攝取著新鮮的靈魂與血肉,是它不聲不響地讓鍾明喜“悟出”了自己的使用說明,並成功誘騙鍾明喜將祭出了生命。
    常霆見這把破劍竟還在興奮地直打鳴,怒不可竭地要聚雷劈了它,凝著雷霆萬鈞的手刀卻被人半途握住。
    “好不容修複,可別給我毀了。”來者悄無聲息,穿著修車行的製服,鴨舌帽下的容顏冷峻蒼白,瞧著不過二十來歲,他用拇指指腹抹過刃口,暗紅的血液緩緩流淌,硬是將屠刀“嚇”回了匕首形態,不敢造次。
    “祭劍懼血。”年輕人收了屠刀,揣兜起身:“溫涼怕她亂來沒說,聰明反被聰明誤。”
    “又是誰造出這種害人不淺的東西?”溫涼居然從七歪八倒的門診大樓裏麵走了上來,白骨沿途幫她清理了攔路的一切障礙。
    曾去溫家老宅送過屠刀的青年緊隨其後,爬樓爬得吭哧吭哧,還背著個人,到了地方一句話不說,衝著那年輕人比了個友好手勢:“不等我!絕交!”
    沒有頭盔的遮擋,青年活脫脫一個清澈愚蠢的大學生模樣。
    年輕人低頭看常霆懷中毫無生氣的鍾明喜:“慢一步,人就死了。”
    “明喜!”青年背上的正是從老家趕來的鍾母。
    鍾母跌跌撞撞奔了過去,一把推開了常霆,抱著鍾明喜大哭:“滾開!你們這些妖魔鬼怪離我女兒遠點!我的明喜,我的明喜啊啊啊啊啊!”
    聽到母親的哭喊,鍾明喜才奮力睜開了眼,她喊不出媽媽,努力地盯著,想好好地、再看她一眼。
    “明喜,媽在呢,我們回家,媽帶你回家!”鍾母捧著女兒的臉,眼淚不停地滴落,怎麼擦也擦不完。
    溫涼帶來鍾母為的就是讓鍾明喜撐著這口氣,她沉聲問那年輕人:“小薑,能救嗎?”
    小薑回了個無能為力的眼神,他最多能幫常霆斬了那幾隻孽畜。
    這麼想著,他也預備這麼做了,抬手的刹那,也被人攔下了。
    憑空出現的羅逢榮按下他的胳膊,歪頭道:“手下留情。”
    “你養的,你負責。”看到他,小薑反而放鬆下來,過去拽了還在氣喘籲籲的那位,單手拖走。
    “哎哎哎,我才爬上來啊!溫涼救我!”
    溫涼笑著揮揮手:“回見。”
    羅逢榮把張牙舞爪的小雷獸們收入袖中,又安撫了常霆體內的那隻,從容道:“就讓這份機緣承繼與此吧,不及後世。”
    常霆應聲倒下,假愈術到了極限,雷獸被鎮壓反而讓他虛脫,隻是惦念著鍾明喜,怎麼也不肯闔眼。
    劉月白在對麵的樓上看到了羅逢榮,他過不去,隻能聲嘶力竭地大喊:“羅先生!你救救明喜姐啊!”
    “你能救?!”鍾母抓住了羅逢榮的褲腿,哆嗦道:“求求你!救救我女兒,她還這麼年輕!”
    “她很努力了。”羅逢榮蹲下來,安慰鍾母的同時單手撫過鍾明喜的麵門:“努力活著。”
    鍾明喜蜷縮在母親懷中,如孩提時那般,抓住那塊柔軟的衣襟。
    仿若夢境的回憶裏,母親還未患病,夫妻恩愛,他們支著小攤走在步行街上。
    日落時分,鍾明喜被父親架著胳膊舉高高,他們的影子被夕陽拉得斜長,鍾父親了親女兒的額頭,忍不住誇讚:“我們明喜以後肯定是個大美人!”
    鍾母在旁說笑:“太好看了可是會被搶著追的。”
    “那不能!”鍾父轉了個圈圈:“誰也別想拐走我的寶貝女兒!”
    他高高拋起鍾明喜,穩穩接住,鍾明喜咯咯笑著,一家三口在餘暉中越走越遠。
    ……
    半個月後。
    集眾家之力重建的宣平醫院迎來了剪彩儀式,然而剪彩的人並不是當家宣鳳來,而是幾個趕鴨子上架的宣家叔伯。
    此刻宣鳳來已經開著王哥心愛的機車,風馳電掣趕到了機場。
    剛撿回一條命的宣平要出國了。
    宣平由兩個異警全程看護,以防萬一重雲也派出了常霆。
    顏蕾抱了一束花來歡送:“恭喜出院啊,錢教授。”
    “謝謝。”宣平知道這花是她替人送的,禮貌接過。
    宣鳳來姍姍來遲:“我來晚了。”
    顏蕾擺手道:“沒事,航班也晚點了。”
    宣鳳來溫柔地揉了揉她的頭發:“今天不上班?”
    “我得替明喜送送她”敬愛”的教授啊。”顏蕾朝宣平努嘴。
    “鍾……她還好嗎?”宣平醒來之後一直沒見著鍾明喜,問了也無人回答,臨走前,他還是不死心想再問一遍,希望得到答複。
    顏蕾捂嘴不敢吱聲,常霆冷冷瞥著他。
    宣鳳來搖頭:“我們還沒見到她。”
    “這樣啊。”宣平垂眸:“再不回來,就要延畢了。”
    “……”
    好不容易把這尊祖宗恭送走,顏蕾又火急火燎打車,宣鳳來問她去哪兒,顏蕾支支吾吾的,似乎有所顧忌。
    宣鳳來沒有為難她,放她走了之後,給常霆使了個眼色。
    常霆會意,掐算時間,電光一閃,到了顏蕾的出租房外,整了整領口衣袖,敲門。
    顏蕾開門:“誰……啊!”關門。
    “蕾蕾,是誰?”鍾母的聲音從門後傳出。
    顏蕾知道這會兒就是砌牆都擋不住門外那人,認命把門開了:“您自己看吧。”
    鍾母端著保溫盒,和常霆對上視線,也沒什麼不自在:“有什麼事嗎?”
    鍾明喜被羅逢榮帶走,鍾母不肯接受任何一家的幫扶,住到了顏蕾的出租屋裏,足不出戶,還總買些滋補的食材。
    明眼人都能看出點什麼,但都不說破。
    常霆很想念鍾明喜,宣鳳來這回也是鼓勵他去嚐試,一直躊躇不前,再好的機會都能從指縫流走。
    常霆問得直白:“明喜怎麼樣了?”
    鍾母把保溫盒放進便當袋,又裝了幾盒現切的水果,交給常霆:“你拿著吧。”
    常霆穩穩接過。
    顏蕾見狀,也不好說什麼,看著到點的時鍾,去開了房門,露出裏麵波光粼粼的湖畔:“走吧。”
    常霆跟著她們進去。
    羅逢榮照例來接,見到常霆,並不意外,反而笑意欣然。
    鍾母左顧右盼,提心吊膽地問:“羅先生,明喜呢?”
    羅逢榮領他們往前走了一段路。
    鍾明喜站在如鏡的湖水中,接過了一隻黑色的長尾獨腳飛鷺銜來的羽毛。
    因為她的接受,獨腳飛鷺很是高興,撲騰著翅膀嗷嗷,轉著圈飛走了。
    “明喜!”顏蕾穿著脫鞋淌進水裏,和鍾明喜抱抱貼貼:“想我沒?”
    鍾明喜捏著那根超粗的羽管回頭:“嗯。”
    顏蕾湊過去端詳:“這是啥?”
    “每天都有。”鍾明喜指了指岸上收集起來的那一堆鳥毛:“不收下它會很生氣。”
    顏蕾:“……”
    真是奇怪的地方養奇怪的鳥。
    “哦對了。”顏蕾想起什麼,側身讓出視野,“看看誰來了。”
    雷獸成群結隊從湖麵奔湧而過,掀起層層波瀾,澎湃洶湧。
    鍾明喜好似明白了什麼,笑容燦爛:“常霆。”
    常霆下意識往前,但鍾明喜卻一步一步走向他,一如當年,從大門至庭院那段空闊寂寥的路,她走得堅定不移。
    院牆之外的天空有群鳥盤旋,疾風呼嘯。
    最終,鍾明喜站定。
    她走了出來,正視常霆眼瞳裏笑魘如花的自己:“好久不見。”

    作者閑話:

    完結撒花O(∩_∩)O!~~
    本章作為正文正是結尾,可能有看不懂的,因為當初大綱裏就沒有正式在一起的構思,隻以明喜走出來作為完結的句號,其實最後大澤的湖水映射的是明喜的心,再加上章節名,所以她的心意……無需多言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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