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你還有工作。”劉赭想方設法勸兒子回家：“這裏是宣平，很安全，也有人照顧明喜，等她醒了我們再來看望，好嗎？”
    負責給鍾明喜做檢查的女醫生拿著報告走來，聞言推了推眼鏡：“她一時半會兒醒不了，無關人員可以走了，家屬在嗎？”
    顏蕾環顧一周，鍾明喜沒有家人在身邊，她鬥膽上前：“我是她朋友，明喜情況如何？”
    醫生用眼神請示一旁的宣鳳來，得到允肯後，用顏蕾也能聽懂的話述解釋：“她體內有股龐大的能量，常人無法駕馭，但奇就奇在這個小姑娘單憑意誌力就控製住了它，這需要高強度的集中力，靈台清明堅毅，時時刻刻不能鬆懈，長此以往，就會出現損耗乃至透支，即心力憔悴，如果不能正確引導這股能量或者繼續頻繁使用，會危及生命。”
    劉月白聽得呼吸一滯。
    顏蕾臉都嚇白了：“能救嗎？”
    醫生柔聲道：“這不是一朝一夕能補回來的，我們會盡力。”
    “頻繁使用。”常霆捕捉到了關鍵詞，他去揪劉月白的衣襟：“你一直在借明喜的力量自保！”
    劉月白承認了：“霆哥，我真的不知道這麼做會害明喜姐，她每次都隻是睡上幾天就好了的。”
    常霆一拳把他揮倒在地：“混賬！”
    劉老爺子蹦起來：“你幹什麼！”
    耳釘仔啪啪鼓掌：“好啊，真不愧是劉家的人。”
    姚昭星默默做著記錄，這些都是要上報的。
    “對不起。”劉月白被打得嘴角滲血，萬分愧疚，痛哭流涕道：“霆哥你揍我吧。”
    顏蕾都恨不得去踹他一腳。
    “間隔時間太短，病人沒能得到休息，靈台透支，五感衰竭。”醫生給出治療方案：“由於她沒有受過訓練，體質較弱，我們建議采取保守治療，不通過外界強行刺激。”
    顏蕾快速點頭：“嗯嗯不刺激，然後呢？”
    “已經開了一周的補靈液，保持低濃度、溫和輸送，這樣不會引起她體內的”能量”排斥，可以滋養枯竭的靈台，病人現在無法自主進食，我們也進行了插管輔助，配合注射營養劑。”
    “謝謝醫生。”顏蕾懵懵懂懂點頭，能好就行，“我能去看看她嗎？”
    醫生猶豫了下，看向宣鳳來。
    宣鳳來頷首後，醫生轉身引路：“好的，請跟我來。”
    等顏蕾走遠，宣鳳來才開始點人：“常霆、小白，你們兩個跟我來。”
    劉赭緊張道：“宣當家，小白不是故意的。”
    宣鳳來看了下常家的兩位長輩：“常霽重傷，需要有個交代。”
    白毛和女怨和重雲幾個受輕傷的小弟一起被監管起來，不能隨意走動。
    姚昭星還沒等到前輩，隻能硬著頭皮跟去。
    事已至此，白毛也沒什麼好瞞的了：“沒錯，是我傷了他。”
    姚昭星問：“你的目標是劉月白，找鍾明喜幹什麼？”
    “我聽聞溫家婚宴的事，覺得劉月白不好對付，想通過要挾他身邊親近的人逼他就範。”白毛說著歎了口氣：“我好不容易與等到他跟那小姑娘分開，結果又來一個，還拉拉扯扯半天，我見天快大亮，等不及，就出手了，奔太快撞翻了一輛車，不過裏麵的司機也被小姑娘救下了。”
    劉月白當時沒在場，鍾明喜隻發了個消息告知他有這麼個事。
    他這邊的版本是這樣的：“明喜姐說有妖族來找麻煩，然後負傷逃走了。”具體怎麼負傷的，不用想也知道。
    “那就對的上了。”宣鳳來捋清了時間線。
    “我也是見到你的時候才知道那是你的家人。”白毛嗅出了常霆身上的與常霽相似的血緣：“真是對不住。”
    常霆不置可否看著他。
    姚昭星在旁奮筆疾書：“好的，蓄意傷人。”
    “……”
    女怨抱著丈夫齜牙：“你們要把我老公怎麼樣？”
    宣鳳來問：“你們奉了誰的命？”
    “妖有妖的規矩，我們不能賣主求生。”白毛搖了搖頭：“我願意接受懲罰。”
    “有主謀，你就暫且死不了。”姚昭星收好本子：“隻要配合調查，我們會酌情減刑。”
    宣鳳來瞥向她：“我沒說你可以帶走他們。”
    “宣哥，公事公辦，這兩隻妖必須由異警接收。”姚昭星態度堅決：“就連這裏的重雲成員，我們也要帶回去審問留檔。”
    重雲的人當即暴起，被常霆瞪了眼才沒吱聲。
    宣鳳來低頭看她：“我會去交涉，而且以你的能力，也不可能帶著這些人回去，先做好分內的事吧。”
    姚昭星一轉頭，就看到女怨露著森森白牙瞪視著她，心有餘悸道：“好吧，那你要保證，這些人、妖，一個都不能離開。”
    宣鳳來答應她：“我保證。”
    姚昭星帶著筆錄匆匆離去，宣鳳來給重雲的人安排了休息室，白毛和女怨也有單獨的一間房。
    常霆和劉月白被他帶到了頂樓的會客廳，宣鳳來正式詢問劉月白，鍾明喜身上那隻雷獸從何而來。
    誰知劉月白不以為然道：“不止一隻，明喜姐身上至少有三隻雷獸。”
    這下不光是宣鳳來，常霆的瞳孔都顫動了：“你說什麼？”
    “我們被洞洞吞到了一個很神奇的地方，那裏有很多雷獸，出來的時候不小心帶了出來，它們附在明喜姐身上，而且隻聽明喜姐的話，在肢體接觸的情況下，我可以引用，不過威力會削弱不少。”
    劉月白垂頭喪氣道：“我知道這很卑鄙，可我不能不管劉家，我必須讓那些妖族知道劉家不是好惹的，所以溫家婚宴上，我用了那一招，殺雞儆猴，但是我要是知道這會折明喜姐的壽，我絕對不會做的，宣哥霆哥，你們真的要信我啊！”
    兩人都是看著劉月白長大的，自然知道他是個心地純良的孩子。
    宣鳳來起身走到劉月白麵前，語重心長地教導：“小白，你不能把家族興衰都壓在一個女孩子身上，這擔子於我們而言都尚且沉重，你這樣等於束縛了她的人生，和常家的做法有什麼區別？無非是換個牢籠生活罷了。”
    劉月白紅著眼認錯：“我會和她道歉，盡我所能去補償。”
    “你先跟家人回去吧。”宣鳳來拍拍他的肩膀：“鍾明喜在我這裏不會有事。”
    “嗯。”劉月白抹著淚走了。
    屋子裏隻剩下一言不發的常霆和宣鳳來對視。
    “你們常家可真會挑人。”宣鳳來感慨：“這麼大的機緣，被她撿到了。”
    常霆低聲警告：“她跟常家沒有關係。”
    宣鳳來莞爾：“常霆，你喜歡她從不帶遮掩，誰都看得出來，而她對你也並非無情，這是兩全其美的好事。”
    “不是。”常霆麵無表情地滋滋漏電，足以表明他的情緒起伏，直至爆掉了辦公室的燈，他才在一室黑暗中緩緩說道：“她得先學會愛自己。”
    ……
    顏蕾在床邊自言自語了一籮筐的話，就像她們在宿舍時，話題從天南扯到地北，想到什麼說什麼，時而還能把自己說到哈哈大笑。
    講累了就趴在床邊呼呼大睡。
    窗外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月亮都爬了上來，她才揉著眼睛醒來。
    肩上的毯子滑落，顏蕾一轉頭，看到了眉眼如畫的常二太太。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常二太太輕聲道：“我讓護士加了一張床，你可以再休息一下，等下讓司機送你回去。”
    “不用。”顏蕾立馬站起來，然後撿了毯子拍拍，“我想陪著明喜。”
    常二太太歎道：“你都在這一天了，也沒吃飯，明喜知道會難過的。”
    說到吃飯，顏蕾才意識到自己餓得肚子都癟進去了。
    “明喜的行李應該還在酒店，你幫忙拿些她的換洗衣物來，明早我們換班，好不好？”
    “好。”顏蕾就這麼被常二太太溫聲細語哄走。
    去看望完常霽的常霆敲門進來：“媽。”
    常二太太問：“常霽怎麼樣了？”
    常霆仔細擦掉拳峰上的血：“活著。”
    常二太太慶幸：“還好小霖被我摁在公司了。”
    常霆下手還有分寸，常霖要是知道常霽去找鍾明喜的麻煩，鬧起來沒完沒了的。
    “讓他曆練一下也好。”常霆在床前站定，伸手觸碰鍾明喜的額頭，一簇電流快速爬上手臂，將他的手掌彈開。
    常二太太嚇了一跳：“小霆！”
    “沒事。”常霆甩了下手，抬眼道：“護主的東西。”
    在常霆眼中，雷獸正四肢並用撐在了床上，將鍾明喜護在了它的腹下，儼然一副攻擊的姿態。
    常二太太在鍾明喜和常霆之間看了個來回：“宣當家沒為難你吧？”
    常霆搖了搖頭：“我在醫院裏行動不受限。”
    “你這傷還沒好，昨天又獻了那麼多血。”常二太太心疼地看著兒子：“別累著了，明喜我會仔細照顧著，你放心。”
    “嗯。”常霆在母親麵前還算乖順：“我就在樓上，有事喊一聲。”
    長夜過半，常二太太靜靜端坐，她在常家這些年，養成了無時不刻保持良好儀態的習慣。
    望著病床上的鍾明喜，常二太太哀聲呢喃：“我以為你能走出去的。”
    常家這座囚籠，扼殺了太多嬌柔的金絲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