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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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逢榮霎時歸來,見劉月白站在及膝的湖水裏,捧起水花,淋頭衝洗淚痕斑駁的臉。
鍾明喜站在岸邊,默默望著他的背影。
羅逢榮走近道:“讓二位久等了。”
劉月白回頭看他:“要回去了嗎?”
羅逢榮笑答:“如果你還想繼續觀光的話,也可以。”
劉月白邊走邊甩頭,小狗抖水似的,發梢上的水珠四處飛濺。
“我可以帶點什麼走嗎?”劉月白找到鞋子穿上:“我怕回去之後,覺得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當然。”羅逢榮大方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唔……”劉月白看著蒼茫大地,一時不知該從哪兒下手,他問鍾明喜:“明喜姐,你喜歡什麼?”
這可真是問對人了。
鍾明喜堅定搖頭的模樣熟練果決。
劉月白低頭盯了會兒鞋尖,蹲下來抓了把土揣兜,對羅逢榮道:“就這樣吧,羅先生,麻煩您帶我們回去吧。”
羅逢榮注視著二人:“歸路坦蕩,就在前方。”
雷獸從後奔來,拖著細長的尾流,引領著他們回家的路。
鍾明喜忽覺後腰麻了一下,緊接著麻痹感一路蔓延爬行到了心口,破體而出,化作電弧飛竄。
劉月白緊張地問:“沒事吧?”
鍾明喜緩過來,長籲了一口氣。
羅逢榮道:“偶爾也會有這樣淘氣的孩子,任性妄為。”
而後兩人相顧無言片刻,鍾明喜垂眸道:“沒關係。”
少頃,湖水如潮,灌溉四野,將客人平穩送歸。
劉月白嚇得握緊了鍾明喜的手。
潺潺水流從身旁淌過,將最後一點餘溫都打包帶走。
劉月白聽到了鶯歌與車笛長鳴。
他們站在寬闊的溪流中,背後是蔥鬱山脈,前方是高聳的橋梁,通著車水馬龍,人間喧囂。
日月同輝,暮色籠罩,正是晝夜交班時分。
“回來了嗎?”劉月白小心翼翼睜開眼。
鍾明喜應聲很輕:“嗯。”
劉月白掏出泡了兩回水的手機,居然還能用,他鬆開鍾明喜的手,摸了摸那一側的口袋,看著指尖的土,愣在當場。
“小白。”鍾明喜看著自己被捏得發白的手掌,平靜地請求:“今天的事,別說出去。”
劉月白想到鍾明喜這無妄之災是他親爺爺一手造成,羞愧地低下頭:“我不會說出去的,明喜姐,你放心,我再也不讓爺爺傷害你。”
鍾明喜不置可否點點頭。
由於地處偏僻,兩人先徒步到有信號和人煙的鎮裏,找了一家招待所,草草解決溫飽。
山區夜涼如水,鍾明喜不知是水土不服還是過勞氣虛,沒等洗漱就發起了高燒。
劉月白谘詢了最近的診所位置,打算背著鍾明喜過去,誰想剛踏出招待所大門,隻見外麵停了一排的車。
常霆風塵仆仆,衣服上斑駁一片,下車之後連車門都顧不上關,連忙將鍾明喜接過去查看。
“霆哥你出來啦。”劉月白肩上一空,往後看去:“宣哥他們呢?”
“去處理你家的事了。”常霆不可避免地遷怒道:“你爺爺幹的好事!”
劉月白:“……”
親自驅車趕來的劉赭急忙上前,二話不說大力抱住了劉月白:“小白!你真是嚇死我了。”
“爸爸。”劉月白鼻尖一酸:“對不起。”
“沒事就好,我們回家。”劉赭勸道:“魂壇的事我會慢慢跟你說。”
“不用說了,我不問了。”劉月白聲線暗啞:“回家吧。”
車隊來去匆匆,又在岔路口分道揚鑣。
常霆開著的是常霖的新車,他先把鍾明喜送到了最近的醫院輸液。
和當年的情況差不多,他打電話叫常霖來接人,順便把車開回去。
點滴還沒掛完,鍾明喜睡得沉,中途被喊醒,她麵無血色,需要吃點東西補充體力。
常霆喂她喝醫院食堂供的八寶粥。
鍾明喜沒什麼胃口,勉強吃了幾勺,然後半躺著跟他說:“學校有交流項目,要出國,我提交了申請。”
常霆解決了剩下的八寶粥,將一次性碗扔進垃圾桶:“知道了。”
鍾明喜閉目養神,病房裏安靜得落針可聞。
天快亮時,常霆的手撫在她額前,沉聲道別:“保重。”
清風路過窗台,送進了沾著露水的芳草香。
鍾明喜抬眼望向外麵泛白的天,有鳥雀在枝頭高歌,迎接明朗晨曦。
回到城市又花了一天的功夫,送常霆這事家裏不讚成,所以沒有給常霖配司機,他剛考的駕照還沒捂熱,車技不如他哥,過彎時險些撞上護欄。
有驚無險地將鍾明喜平安送到校門口,常霖接了一通來自大伯的電話,還沒說幾句就硬著頭皮往家趕。
鍾明喜邁進宿舍,顏蕾哭著撲了上來,先竹筒倒豆子似的,交代了一籮筐她在郊區受到的各種驚嚇。
什麼王哥一身血的從洞洞嘴裏爬出來;
常霆蹦出來的時候還帶了倆張牙舞爪的“特產”等等壯舉。
鍾明喜耐心聽完,洗了澡換上舒適的睡衣,泡了一杯牛奶,看著顏蕾搬小板凳坐過來的樣子,她握著溫熱的杯子,如實相告:“學校的交流項目需要出國。”
顏蕾沒料到是說這一茬:“啊?”
鍾明喜道:“最晚下學期。”
“……”顏蕾掰著手指頭數日子,也就一個寒假多那麼丁點。
“抱歉。”鍾明喜望著兀自苦惱的顏蕾說:“沒有事先告訴你要出國。”
“沒什麼,這是好事。”顏蕾滿不在乎地擺擺手:“又不是見不著了,還能視頻嘛。”
鍾明喜平鋪直敘道:“我的抱歉是指——你無法完成重雲給你的任務了。”
顏蕾呼吸一瞬凝滯。
鍾明喜幫她劃重點:“你提到了王哥。”
顏蕾下意識捂嘴,因為按理說她今天是第一次見到重雲的人,不應該知道哪個是王哥的。
“食人林那次,常霆能及時趕到,是你給他發了消息,還有不拘城……”鍾明喜沒有責怪她的意思:“辛苦你一直陪著我,還害你受累,對不起。”
顏蕾想解釋可又一時語塞不知該從何說起,呆若木雞看著鍾明喜,眼中有淚水打轉。
鍾明喜抽了紙巾給她擦眼淚:“我們還有一些時間好好相處。”
顏蕾嗚咽著問:“你會不會討厭我?”
“怎麼會,我們是朋友。”鍾明喜揉揉她軟嫩的臉:“一切都會過去,別難過了。”
顏蕾“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抱著鍾明喜涕泗橫流到手腳抽搐。
……
劉月白回家後的第三個月重歸大眾視野,還開了發布會,向粉絲報了平安,最後抱著把吉他坐台邊彈唱了原創的新歌,引爆全網。
顏蕾在宿舍裏看的現場直播,啃著無骨雞爪疑惑:“是我的錯覺麼,他好像變帥了。”
說著再轉頭細看鍾明喜,可能是已經夠標致了,上升空間有限,她的五官變化不大,膚白勝雪,依舊美豔動人。
鍾明喜沒有被顏蕾的視線影響,奮筆疾書,專心寫論文。
臨近寒假,學生們陸續回家,宿舍樓漸漸冷清。
鍾明喜拿到簽證,一應手續齊全,出國迫在眉睫。
她沒辦法陪鍾母過年了,隻能打了電話,再彙過去一筆錢,叮囑她不要太過勞累。
大雪封了鐵路,鍾母甚至沒辦法過來送女兒。
顏蕾一直陪她到安檢口,委屈巴巴道:“要記得想我啊!”
鍾明喜輕聲應下:“好。”
早上才收到消息的常霖氣喘籲籲奔過來:“明喜姐!”
顏蕾不爽他:“你來幹嘛?”
因為顏蕾希望常霆來送送鍾明喜,但那家夥居然已閱不回,所以連帶著對常霖也沒好臉色。
常霖左看右看:“我哥沒來?”
“沒來最好。”顏蕾嘀咕道:“搞不好能把航站樓炸了。”
常霖不知道顏蕾與重雲有瓜葛,對她的敵意一概無視:“明喜姐,保重。”
兄弟倆說的話都一樣。
鍾明喜笑著給常霖梳理跑亂的頭發:“你好好照顧自己,別再去追逐常霆的背影,他有自己的人生,你也是。”
常霖最怕別離,他傷感道:“明喜姐,你會不會忘了我們?”
“我們家明喜超級學霸過目不忘好吧,別咒她。”顏蕾橫在兩人之間:“地球通網了,講不完的話請往消息框裏發。”
常霖被煩得白她一眼。
基於對常家人易怒易爆炸的刻板印象,顏蕾下意識後退。
一隻手忽然搭在了常霖肩上:“常霖,對可愛的女孩子要耐心點。”
常霖驚得轉身,同時揮開了劉月白的手。
要知道常霖前十幾年的人生也是經受過嚴格訓練的,居然對劉月白的靠近毫無察覺。
劉月白的經紀人在邊上緊張地提醒:“小白,墨鏡墨鏡!”
“沒事,一會兒還是要摘的。”劉月白繞過常霖走到鍾明喜麵前:“明喜姐,我自作主張幫你升了個艙,路上好有個照應。”
顏蕾愣了好會兒才反應過來:“你也要出國?”
“是啊,去上音樂學院。”劉月白義正言辭道:“提升業務能力。”
常霖直覺他別有所圖:“劉月白,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還以為霆哥會來。”劉月白無不可惜道:“不過你在也一樣,常霖,替我轉達一下吧,就告訴霆哥——以後明喜姐的事,他不用操心了。”
“……”
常霖匪夷所思,劉月白從前那麼害怕他哥,如今哪裏借來的膽子敢在這裏大放厥詞的?
劉月白甚至煞有介事地攬過鍾明喜的肩膀:“明喜姐,我們走吧。”
鍾明喜對這種小男生之間無理取鬧般的較勁視若無睹,她心平氣和地和常霖好好道別:“小霖,沒有常家的關照,我走不到這扇門前,世上的得失此消彼長,不用覺得常家欠我什麼。”
常霖聽得眼眶酸澀。
鍾明喜和常家的維係一觸即崩,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的的生活會回歸到各自的軌道,再無交集。
常霖舍不得這一份來路不正的緣分,卻又沒有挽留的能力。
他自小是個哭包,情緒一激動就淚花四濺,哪怕現在大小夥子一個了,還得憋著氣兒繃著勁兒,聲線哽咽:“我們還能再見嗎?”
鍾明喜無法給予肯定的答複,劉月白搶話道:“那就後會有期吧,拜~”
兩人轉身步入安檢口,顏蕾揮舞著手臂直到看不到他們為止才放下,然後非常熟練地掏紙巾遞給身旁的常霖:“喏,不用謝。”
常霖咬牙接過,憤然轉身拭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