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不拘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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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明喜在走過第一個岔路口之後就迷失在了繁花盛開的綠化裏。
前頭還有不少同樣被困的兼職,有學生也有社會青年。
繞了幾次都返回原處的女同學丟掉工具,掏出手機,緊接著破口大罵:“這什麼鬼地方?信號都沒有!”
另外幾人似乎聽過這種套路,驚慌失措:“我們該不會是進傳銷了吧?”
不論用什麼方法、嚐試多少次,他們都無法離開這片碧綠的圍牆。
於是他們開始呼救——
“救命啊!”
“有沒有人啊?”
“我們被困在這裏了!”
良久無人回應,驚恐和煩躁主導了情緒閥門,人群裏開始吵吵嚷嚷,或哭或惱,因為空間有限,又開始推推搡搡。
鍾明喜被前麵突然後退的人撞了一下,如果不是後麵還有個人作為支撐,肯定要摔。
她來不及看清,匆匆說了句:“謝謝。”
對方禮貌回應:“不客氣。”
鍾明喜抬起頭,隨即疑惑,這人也是來做兼職的?
此人長相斯文,彬彬有禮,氣質溫潤,怎麼看都不像是會來做家政打掃的。
對方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莞爾一笑:“你也來做兼職?”
鍾明喜握著掃把,小幅度點點。
周遭人聲鼎沸,就在個別幾個暴脾氣大打出手之際,圍牆洞開一人高的過道,散發出陣陣異香。
離得最近的那幾個被勾得直挺挺奔著進去了。
不多時,裏頭開始點名,聲音洪亮機具威嚴:
“韓苒。”
“劉敬民。”
“王濤。”
“……”
鍾明喜前麵的人一個個少去,她也不由得邁步向前。
“榮風。”
她身後的青年先一步走了過去。
接下來才是——
“鍾明喜。”
鍾明喜穿過圍牆,席卷曠野的風將所有人的衣袂都掀得狂舞。
風裏帶著幽幽歎息,似精靈的歌聲。
靈秀之地,蒼穹遠山相視脈脈,亭台樓閣依水而建。
鍾明喜直覺自己是聽說過這地方的,但一時間想不起來是哪兒。
來路已不複存在,無所適從人還在發懵,回過神的去抓那點名者:“這是什麼地方?你們是什麼人?”
點名者沒有回答,屬於野獸的低吼從他身後繞出。
兩隻半人高的虎斑大貓交叉走位,齜牙咧嘴,利爪在草皮上輕輕刮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近距離的慘叫聲讓點名者用兩隻手指堵住耳朵:“好了,大家不想變成貓糧就跟我走,切忌三點——忌聒噪、忌掉隊、忌妄想。”
翻譯過來就是閉嘴、別跑,更別想跑。
一開始他們還以為隻是進了什麼詐騙組織,直到領路人赤腳踩著水麵走到河對岸,眾人才意識到事情不對。
兩隻大貓在後麵踱步,虎視眈眈。
領路人告訴他們:“放心,這河淹不死人的,不過你們要是不盡快過來,那真的會死哦。”
大貓配合地發出饑腸轆轆的吼叫。
於是就有了一幫人爭先恐後下餃子似的跳河畫麵。
河水並不湍急,十分平靜,也不深,基本上都能露個頭,哪怕身高不夠被沒頂的也很快能踩到卵石一類的墊腳物。
他們趟過河,身上的衣服就變成了領路人一樣的款式,寬鬆舒適的棉麻布衣。
上岸後滴水不沾,連頭發都是幹的。
鍾明喜挽了挽衣袖,大貓跳過來,其中一條的尾巴輕輕掃過她的臉頰,有點癢。
前方是一座八角木質塔樓,莊嚴氣派。
大門應聲而開,領路人示意眾人進去:“裏麵房間齊全,大家可隨意挑選,切記不要亂走,夜晚是它們的主場。”
大貓伸了個懶腰,輕輕一躍就竄上了二層屋簷,踩著瓦片繞圈。
當所有人都認命進了塔樓,沉重的門扉閉合,發出悶響。
樓內用於照明的是柱子上朱紅色火焰的油燈。
鍾明喜走近細看,喃喃自語道:“赤血焚夜,如晝長明。”
榮風的聲音響起:“你懂這個?”
鍾明喜轉頭:“你不也是。”
否則怎麼會知道她說的是什麼呢。
這燈油來自一種血液赤紅的妖獸,現世已十分稀少,它們的血液可燃,且十分持久,不易熄滅。
鍾明喜在常家收集的古籍裏看到過相應記載,畢竟常霆學習這些的知識時候,她都在場。
“隻是聽說過,這是頭一回見。”榮風甚至拿起一旁的燈剔將火焰挑高:“你好像不是一個人來的,不擔心你朋友嗎?”
“既然我在這裏,那麼她應該是安全的。”鍾明喜冷靜分析:“簽到領了工具後遇到的第一個岔路口,有兩個指示牌,部分人隻能看到往右的那個,而我們,會被誤導進入迷宮。”
榮風頷首,目露欣賞:“沒錯。”
“就在剛才,我想起來這是什麼地方了。”鍾明喜環視一周,視線落回那盞赤焰搖曳的油燈:“弘門聖境,不拘城。”
弘門是個修習秘術的門派,基業深厚,鼎盛時期規模之大,那些闖江湖承祖業的世家難以企及。
不拘城就是他們用於修煉的人間秘境。
弘門弟子數量眾多,但也不是每個都有進不拘城的資格。
通道為單向開啟,這裏的時間流逝速度是人為控製的,白天黑夜沒有規律。
榮風順著樓梯往上走去。
鍾明喜隨機推開一扇房門,裏麵是古樸的中式臥房,木質家具,藤席床鋪。
房門外打砸唾罵、歇斯底裏求生的動靜一時間也消停不下來,她坐在桌邊開始思考弘門拉人進來的目的。
說起來弘門秘術具體是什麼,誰也沒有提過,隻知道弘門的術師個個修為了得,還在百年前降服了妖王白圖,後世傳頌。
溫涼的堂妹瞿穀念就是今年弘門新招的弟子,她天資卓越,小小年紀就被預訂了。
妖王白圖擄走瞿穀念應該並非巧合,若是刻意為之,那肯定是與瞿穀念有所接觸。
也就是說——瞿穀念進了不拘城。
那麼能進不拘城的人選挑的就不是資曆,而是資質。
這點就很奇怪,鍾明喜自知沒有術修天賦,何德何能“受邀”入城。
難道是妖王白圖破封後造成了什麼難堪的局麵?以至於弘門鋌而走險,將手伸向了略有機緣的無辜路人。
……
鍾明喜冥思苦想,最後趴在桌上睡著了。
將她喚醒的是穿透窗欞的灼灼日光。
虎斑大貓破門而入,循著氣味去驅趕躲在房間裏不敢出來的人。
鍾明喜已經站在門後了,大貓撞倒門板,差點把她壓扁。
“我這就出去。”鍾明喜小心翼翼繞過它往外跑去。
外麵恭候的仍是那個領路人,他給所有人準備了水和食物,逐一分發。
鍾明喜啃麵包的時候發現那個叫榮風的年輕人不見了。
領路人也沒有再重新去核對人數,大概是覺得沒有出現的人已經喂了大貓了。
吃完早飯,領路人把他們帶往林深葉茂處。
如瀑的樹藤掛滿枝頭,鋪天蓋地。
它們源自同一個方向,盡頭裹成了圓弧形的“墳包”,長滿植被,一些新生的枝椏擠作一團,撐開狹窄的縫隙,努力抬頭,試圖夠到日光。
守在附近的弘門弟子每人手上一把斧子,他們向領路人彙報情況:“才幾天就又長成這樣了,長老們肯定還在嚐試掙脫。”
領路人示意後麵的俘虜們上前:“你們的兼職任務就在這裏了,把出口清理出來。”
事已至此,也隻能聽話,但他們兩手空空:“你們不是有斧子嗎?總得給點工具吧,掃地的還有把掃帚呢。”
領路人接了一把斧子過來,當著大家的砍下了一截拇指粗細的樹藤。
原本靜止不動的仿佛樹藤活了過來,刹那間斷口瘋狂生長出新枝,纏繞住了領路人的手腕,盤旋而上。
領路人的皮膚瞬間被粗糙的表麵摩擦出了斑駁血痕,即便如此他也沒有在攻擊樹藤,而是選擇用另一隻手去掰開。
樹藤細長,沒一會兒就被領路人抖落腳邊。
領路人甩了甩胳膊,回身挑眉:“看到了?”
“……”
在不傷到這些樹藤的情況下,清理難度可想而知。
表麵的都還生機盎然,水分充足,富有韌性,沒那麼容易斷裂,但隨著眾人齊心協力的剝離,裏麵因為沒有光而照略顯枯萎的樹藤,死氣沉沉,脆弱不堪。
鍾明喜聽到“哢嚓”一聲,身側的人就被樹藤抱臉迅速絞殺,頭骨都要勒碎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快!快救人!”
當他被七手八腳拖開,一隻眼球已經被樹藤尖尖捅破,血流不止。
領路人歎了一聲,打了個手勢讓旁觀的弟子過來把他抬走,提醒大家手別停。
除了這些敏感的樹藤,還有一些帶刺的莖蔓寄生其中,鍾明喜看著掌心的小割傷,忍下不適,輕輕呼了呼,然後繼續幹活。
當指尖觸碰到了絲絲縷縷的涼意,鍾明喜稍作停頓,她轉身道:“有風。”
領路人走近,喊了幾個身高體壯的過來,讓他們掙開一個能矮身鑽入的洞。
然而隨著縫隙漸寬,陣陣惡臭緊跟著彌漫出來,動植物腐朽的腥氣混雜一起,令人作嘔。
鍾明喜退後,審視著這個“洞口”的形狀。
它原來應該是一扇方正的門,所以眼前這個圓弧的包之前可能是建築物,被從裏往外生長的植物吞沒。
不多時,防毒麵具送到,弘門弟子這回積極得很,陸陸續續進了洞口。
剩下的人進退兩難,不知所措地觀望著。
不主動襲人,受到傷害才會給予反擊,目標明確,並非無差別攻擊的“食人林”。
鍾明喜注意到洞口上方裸露出來的樹藤,顏色較附近的更為深沉,目測直徑至少有50公分,像一條巨蟒,靜靜盤踞。
倘若它也能動……
想到這裏,鍾明喜閉了閉眼,發出一聲歎息。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不拘城上空豔陽高照。
鍾明喜站得腿酸,席地而坐,順便調整鞋帶。
她發現草葉在無風自動,掌心貼緊地麵,感受到了細微的震動。
不妙的預感接踵而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高分貝的尖叫打破寂靜。
鍾明喜抬起頭,洞口附近的植物如夏草逢秋,大麵積枯死,眨眼間周遭成了一片荒蕪。
而那條粗壯的樹藤也如鍾明喜所料,緩慢地挪動起來,其它樹藤紛紛避讓,露出了此地真實的模樣。
這裏原來有一間石磚砌成的房屋,已經被撐得粉碎,坍塌的房梁被卷在其中,稍微一動,就噗噗掉著木屑。
正中央的地麵上有道暗門,依稀可見有向下的台階,所有的樹藤都是從這裏冒出來的。
弘門弟子見狀,倉皇而逃,都沒顧上尚在不明覺厲中、看懵的人。
那條樹藤扭曲活動,形態詭異,隨後迅猛地朝著最近的人類發起了攻擊。
“快跑!”
眾人拔腿就跑,隻是樹藤離弦箭似的追了過來,逮著人就攔腰一卷,緊緊攥住,向著地底拖拽。
湧出暗門的樹藤越來越多,將地磚高高拱起。
樹藤互相纏繞,彙聚成高聳入雲的木龍,它們腳下的人類就如螻蟻般渺小。
鍾明喜都已經快跑出林子了,但還是被一條細藤抓住,往回拖去。
木龍俯衝下來,將捕獲的人類全部納入身體。
視野裏充盈著濃墨般的黑,意識就此斷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