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必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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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葉憶兒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他條件反射地摸向腰間短刀,卻見老獵戶舉著油燈慌張地衝進來:“公子!有馬蹄聲!”
葉憶兒一個激靈徹底清醒,抓起賬冊和虎符塞進貼身的暗袋。透過窗縫,他看見十幾個黑影正包圍農舍,為首之人身形魁梧,正是秦鐵柱。
“是自己人!”葉憶兒長舒一口氣,連忙開門相迎。
秦鐵柱滿臉風霜,左臂的夾板已經換成繃帶。見到葉憶兒,他撲通一聲單膝跪地:“末將救援來遲!”
“鐵衛們如何?”
“四人輕傷,兩人...”秦鐵柱聲音一滯,“戰死了。”
葉憶兒胸口如遭重擊。那六名鐵衛從小看著他長大,如今卻因他而死。他強忍悲痛問道:“信收到了?”
“收到了。嚴尚書已經派兵接應,明日可達。”秦鐵柱看向屋內,“將軍他...”
“在裏麵,傷勢暫時穩定。”
秦鐵柱帶來的軍醫立刻進屋診治。葉憶兒站在院中,望著漸亮的天色,突然問道:“胡人為何緊追不舍?他們怎會知道密室位置?”
“末將審問了俘虜。”秦鐵柱壓低聲音,“胡人軍中有個漢人謀士,對將軍的機關術了如指掌。”
葉憶兒瞳孔一縮:“趙員外郎?”
“不,是個年輕男子,據說...”秦鐵柱猶豫了一下,“據說長得與公子有幾分相似。”
這句話如同一盆冰水澆在頭上。葉憶兒猛然想起自己那個在兵部任職的堂兄——葉明遠。一個月前校場演練時,葉明遠確實對連弩表現出了異常的興趣...
“先救治將軍要緊。”葉憶兒壓下心中驚濤駭浪,“證據我已貼身保管,待將軍醒來再做定奪。”
軍醫診治後確認楚陰燃中的是西域奇毒“斷腸散”,若無解藥,最多再撐三日。所幸嚴尚書派來的隊伍帶著禦醫和珍貴藥材,正快馬加鞭趕來。
“少爺,您該休息了。”秦鐵柱看著葉憶兒熬紅的雙眼,忍不住勸道。
葉憶兒搖搖頭,守在楚陰燃榻前寸步不離。他用濕布輕輕擦拭將軍滾燙的額頭,動作小心翼翼,仿佛對待易碎的珍寶。
“您一定要撐住...”葉憶兒低聲呢喃,“您答應過要帶我看北疆的星空...”
不知是不是錯覺,楚陰燃的睫毛似乎顫動了一下。
次日晌午,嚴尚書的隊伍終於抵達。隨行的不僅有禦醫,還有一隊精銳騎兵。更讓葉憶兒意外的是,隊伍中竟有父親的身影。
“父親!您怎麼...”
葉侍郎翻身下馬,一把抓住兒子肩膀上下打量:“可有受傷?”
葉憶兒搖頭,喉頭突然哽住。父親眼下的青黑顯示他這幾日定然未曾安眠。
“嚴兄收到信後立刻進宮麵聖。”葉侍郎低聲道,“聖上震怒,下令徹查周侍郎一黨。你堂兄葉明遠...已經下獄了。”
葉憶兒如遭雷擊。雖然已有猜測,但親耳證實仍是難以接受。葉明遠與他從小一起長大,雖不算親密,卻也想不到會背叛家國...
“先救將軍。”葉侍郎拍拍兒子肩膀,“禦醫帶了宮中秘藥。”
禦醫診脈後,取出一個白玉小瓶:“這是”九轉還魂丹”,可解百毒。”
藥丸入喉不過半個時辰,楚陰燃的呼吸便平穩了許多。葉憶兒懸著的心終於稍稍放下,將賬冊和虎符鄭重交給嚴尚書。
“賢侄立下大功。”嚴尚書翻閱賬冊,麵色凝重,“這些證據足以將周侍郎一黨連根拔起。”
“將軍更重要。”葉憶兒聲音沙啞,“若非他舍命保護證據...”
嚴尚書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賢侄與楚將軍,倒是惺惺相惜。”
葉憶兒耳根一熱,低頭不語。
當夜,楚陰燃終於睜開了眼睛。葉憶兒正靠在榻邊打盹,忽然感覺手指被輕輕握住。他猛地抬頭,對上將軍清明的目光。
“將軍!”葉憶兒差點打翻藥碗,“您感覺如何?”
楚陰燃虛弱地笑了笑:“死不了...”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
葉憶兒連忙扶他喝了幾口水:“嚴尚書已經到了,證據很安全。周侍郎一黨即將伏法,隻是...”他頓了頓,“我堂兄葉明遠牽扯其中...”
將軍目光一凝,費力地抬起手,在葉憶兒手心寫下兩個字:“未必”。
“您是說,堂兄可能冤枉?”
楚陰燃微微點頭,又寫:“查趙”。
葉憶兒恍然大悟。趙員外郎雖已下獄,但其背後勢力尚未完全暴露。若葉明遠是被利用或栽贓...
“我這就去告訴嚴尚書!”
葉憶兒剛起身,手腕卻被拉住。楚陰燃不知哪來的力氣,竟將他拽得一個踉蹌,險些跌入將軍懷中。兩人距離突然近在咫尺,呼吸交錯。
“...證據...”楚陰燃艱難地吐出兩個字。
葉憶兒會意,從暗袋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銅印:“您是說這個?我在賬冊夾層裏發現的。”
這是趙員外郎的私印,卻刻著一個奇怪的符號——與密室中九宮璿璣鎖上的某個符號一模一樣。
“機關世家...”葉憶兒突然明白過來,“趙家祖上精通機關術!”
楚陰燃讚許地點頭,又寫:“明遠或不知情”。
原來如此。葉明遠可能隻是被趙員外郎利用,並非真心通敵。葉憶兒心頭重擔頓時輕了幾分:“我這就去告訴父親和嚴尚書。”
嚴尚書連夜提審趙員外郎。在鐵證麵前,趙終於招供——他確實是前朝機關世家後人,潛伏朝中多年,借周侍郎貪腐案渾水摸魚,意圖破壞邊防。葉明遠隻是被他利用的棋子,並不知密室之事。
“賢侄,多虧你心細。”嚴尚書拍著葉憶兒的肩膀,“否則險些冤枉好人。”
葉憶兒卻高興不起來。雖然堂兄洗脫了叛國罪名,但勾結趙員外郎竊取軍機也是重罪。葉家聲譽難免受損...
三日後,楚陰燃已經能坐起來喝藥了。葉憶兒每日親自煎藥,再一勺勺喂給將軍。這日他正吹涼藥汁,忽聽將軍問道:“為何冒險救我?”
藥勺停在半空。葉憶兒垂下眼睫:“將軍為國負傷,救您是分內之事。”
“隻是如此?”
帳內突然安靜得隻剩兩人的呼吸聲。葉憶兒耳尖發燙,不敢抬頭。忽然,一隻帶著薄繭的手覆上他的手背。
“憶兒...”楚陰燃第一次喚他名字,聲音低沉如大提琴的弦音,“看著我。”
葉憶兒鼓起勇氣抬頭,撞進一雙深邃如星空的眼眸。那裏麵翻湧的情緒太過濃烈,讓他一時忘了呼吸。
“將軍!緊急軍報!”秦鐵柱的大嗓門打破了帳內旖旎。葉憶兒慌忙抽手,藥碗差點打翻。
楚陰燃無奈地歎了口氣:“講。”
“胡人集結三萬大軍,正向黑水河推進!”
戰事緊迫,楚陰燃不顧傷勢召開軍議。葉憶兒作為軍械顧問列席,提出了一個大膽的計劃——用他改良的“火龍出水”對付敵軍。
“此物需百名死士操作,風險極大。”嚴尚書皺眉。
“末將願往!”秦鐵柱抱拳。
楚陰燃卻看向葉憶兒:“你設計的機關,可有把握?”
“有。”葉憶兒斬釘截鐵,“但需要將軍坐鎮指揮。”
軍議持續到深夜。散會後,葉憶兒獨自來到河邊測試機關。北疆的星空確實如楚陰燃所說,璀璨得令人心醉。他正仰頭數著星星,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傷未愈,不該吹風。”葉憶兒頭也不回地說。
楚陰燃站到他身旁,肩並肩望著星河:“值得。”
簡單的兩個字,卻讓葉憶兒眼眶發熱。兩人沉默地站了許久,楚陰燃突然開口:“戰後...可願隨我回京?”
葉憶兒心跳漏了一拍:“將軍是在...”
“邀約。”楚陰燃轉頭看他,目光灼灼,“不是以上司對下屬,而是...”
話未說完,遠處傳來急促的號角聲——胡人提前發動了進攻。
大戰在即,兩人相視一笑,默契地將未盡之言咽下。葉憶兒取出貼身攜帶的綠萼梅枝,輕輕放在楚陰燃掌心:“待凱旋之日,再續此話。”
楚陰燃鄭重收下梅枝,拔出佩劍:“必勝。”
“必勝。”葉憶兒按住腰間短刀,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堅定。
河麵上,北風卷起千堆雪。而比風雪更冷的,是即將到來的血與火的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