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05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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煜王一切入葬事宜完畢,這夜宣宴送蕭鶴林回了府。王府上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音,蕭鶴林站在院中,空寂的四周隻有寒風穿過。
“鶴林,我明日就去招幾個工”宣宴開口道。
“不用了”蕭鶴林邁步向房中去。
望著蕭鶴林的背影,宣宴輕抬手,一直在暗處的紀維便出現在他身後。
宣宴:“去,燃點炭火和飯菜送來”
紀維退去後,宣宴才跨步進入房中。
蕭鶴林坐在案桌前,雙手緊握,似是思考什麼。
宣宴坐到對麵:“在想什麼?”
蕭鶴林:“宣宴,明日帶我去見見明叔”
宣宴眸光微動:“好”
蕭鶴林始終記得宋悅安那日在煜王府說的話,他確實該去上林書院見見宣貫明,不論是出於父親的事,還是…以前的交情。
風吹衣袖,涼意刺骨。
彼時上林書院正值假期,書院的學子們都各自回了家,這座鄷都城最大最有名的書院內現在靜悄悄的。
宣宴領著蕭鶴林來到書院後的一處別院,此時一位頭發斑白的老者正提著炭火往房中去。
宣宴:“父親”
宣貫明提著炭火的手一鬆,當啷!鐵盆落在地上,撒出一點炭火。
宣宴趕忙走過去,穩住鐵盆:“父親你也太不小心了,要是燙到怎麼辦?”
宣貫明混濁的眼睛盯著宣宴,宣宴笑著:“看看誰來了?”
宣貫明側過頭,明明與蕭逸差不多的年紀,卻滄桑得蕭鶴林都不敢認:“明叔?”
“弈兒!”宣貫明步伐虛浮,向蕭鶴林走了過來,見此蕭鶴林也連忙走過去扶著宣貫明。
“明叔你怎這般老了?”蕭鶴林眼波微動,臉上帶著憂色:“宣宴與我說你這幾年操心過重,老了不少,可”也不該如此啊,這句話蕭鶴林沒有說出口。
“唉”宣貫明歎道:“沒辦法,年齡大了總是想東想西,操心重”
“我在這書院裏啊,能靜一靜”宣貫明握著蕭鶴林的手:“弈兒是什麼時候到鄷都的?我聽說是陛下特地下旨召煜王回來的,煜王呢?怎麼不與你一起來?我們兄弟兩也是好久沒見了”
蕭鶴林偏過頭,宣宴來時便告訴自己:宣貫明還不知道煜王遇害的事,書院消息閉塞,宣貫明這幾年又不喜出門,所以對於外麵發生什麼事他都不知道。而宣宴怕宣貫明知道後出事,所以沒敢告訴他。
“怎麼了?”宣貫明看蕭鶴林臉色難看,便追問道。
“他們”蕭鶴林難言,卻還是極力壓製情緒:“我們在無疾山遭遇刺殺,我僥幸活下來,但他們於昨日已經下葬皇陵”
宣貫明踉蹌不穩,差點直接坐到地上,他看著蕭鶴林,喉嚨幹澀張了張唇,說不出一句話。
宣貫明透過蕭鶴林望向宣宴,宣宴輕眨眼睫走過來,扶住宣貫明:“進屋說吧”
宣宴煮了壺熱茶,給每個人都倒了杯放在其麵前。
宣貫明麵色蒼白,這張臉好像又瞬間老了幾歲:“可查出是什麼人做的?”
“那些人都是有備而來,訓練有素,連使用的刀劍都是街麵上最尋常的,沒有留下任何把柄,根本無從查起”蕭鶴林眼底染著恨意,但隨後恢複正常。
蕭鶴林長著一雙桃花眼,這雙眼眸不帶任何情緒看人時,總給人一種親近的感覺。
“這些事我已不想多說,無論多艱難,我一定會將幕後之人找出來”蕭鶴林正坐在椅上,望著宣貫明問道:“明叔我現在隻想知道,我父親當年是因何被送往邊疆?我想知道,或許能在其中找到什麼線索”
宣貫明曲著身子,低眉望著麵前的茶水,熱氣升騰,薄薄的水氣卻如霧靄般迷了眼。
“蕭逸是當今陛下的第二個兒子,姝妃所生,他出生那天姝妃難產而死,大慶與燕國正式交惡,爆發黃渡橋之戰,偏生不巧我軍戰敗,此後大慶再也沒有打過一場勝仗,割讓城池、土地成了家常便飯”
“那時鄷都掀起傳言,說蕭逸天生不詳,出生克死生母,毀大慶國運。傳言越演越烈,後朝中有一半大臣聯名上奏,竟要陛下發配蕭逸,那時蕭逸還是個兩三歲的孩子,什麼都不懂,發配?這不就是要蕭逸的命嗎?”
宣貫明苦笑著:“後陛下不顧大臣們的反對將蕭逸幽禁在煜王府二十年”
“那時我還是上林書院的學生,因為成績常常是第一,陛下便安排我去做煜王的伴讀,在慢慢相處我們成了兄弟”
“蕭逸二十一歲時,燕國再犯我國邊疆,朝中再次謠言四起,比以往更盛。陛下被這些大臣逼得緊,蕭逸不忍便自請去往邊疆,等有合適的機會再回來”
蕭鶴林:“爹爹他是自請去的邊疆?”
宣貫明:“弈兒你不知道當時朝中的局勢,出此下策都是被逼無奈”
蕭鶴林凝眉道:“自請為何不能回來?”
“因為這是那些人想要的啊”宣貫明歎氣道:“隻有陛下下旨讓蕭逸駐守在邊疆,才能堵住這些人的嘴”
蕭鶴林隻覺荒誕:“堂堂一國之君竟能被大臣逼到如此地步,這都十五年過去了我們的陛下為何突然下旨讓我們回來?我可不信回家過新年這種借口”
蕭鶴林眉心越皺越緊,本以為會從父親被送往邊疆這件事中找到點線索,但現在看來卻是更亂。
宣貫明雙手捧著茶杯:“弈兒,這鄷都的局勢你慢慢才會明白,當年陛下並無實權,太後垂簾聽政多年,朝中大臣大多為其黨羽”
“而陛下也是近些年才逐漸拿回主權”
蕭鶴林煩躁得無心再聽什麼,他突然反應過來:“這城中的謠言每次都來得太是時候了吧”
“是啊”比起蕭鶴林,宣貫明的麵色沒有一點變化,對這些事仿佛已經免疫了:“悠悠眾口,唾沫是能淹死人的”
“這些從民間掀起的傳言是無法查到幕後之人的”
蕭鶴林眼眶微紅:“父親離開,這城中獲益最大的是誰?”
宣貫明抬眸:“自是皇後之子——大皇子蕭辭,煜王走後,他便被封為太子”
蕭鶴林:“那不就是了嗎?”
“可”宣貫明壓低了聲音:“太子五年前生了重病,已經死了”
蕭鶴林:“死了?”
宣貫明點了點頭:“自太子一死,皇後也得了失心瘋,整日瘋瘋癲癲的,不過他們膝下留有一子”
“名喚蕭玖,比你小六歲,因為皇後的情況,蕭玖四歲時就過繼給了三皇子,就是如今的景王蕭琰”
蕭玖,蕭鶴林腦中閃過一張稚嫩的小臉,是那日與景王一起來煜王府的玖兒小殿下。
“哦,對了”宣貫明想起什麼道:“宣宴還是蕭玖的師父
蕭鶴林自是知道,那日蕭玖喚宣宴師父時他就知道了。
蕭鶴林低眉,蕭琰嗎?
坐在旁邊一直未說話的宣宴輕抿一口茶:“鶴林或許有一個地方你會了解得更多”
蕭鶴林:“什麼地方?”
宣宴放下茶杯:“鄷都最大的酒樓,紅樓”
。
蕭鶴林推開房門,霧蒙蒙的空中不知是何時撒下了雪花,雪花落在掌心:“下雪了”
宣貫明從屋中拿來一把傘,宣宴接過撐開,為蕭鶴林遮住了落雪:“走吧”
蕭鶴林收回眼,回頭道:“明叔弈兒改日來看你”
宣貫明站在門外,目送著兩人,直到那兩道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裏才關門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