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童年依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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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周宴上那驚天動地的一吻和緊隨其後的嚎啕大哭,如同投入命運長河的石子,激起的漣漪在兩家人的生活中久久未散。自那日起,顧清讓便成了裴嶼澈世界裏獨一無二的“解藥”與“執念”。
時光荏苒,裴嶼澈從一個牙牙學語的奶團子長成了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他的五官愈發精致,繼承了裴硯的深邃輪廓和沈聿的昳麗,那雙濕漉漉的大眼睛看人時,總帶著一股天然的、令人心軟的委屈勁兒。然而,這份可愛的殺傷力,幾乎隻對一個人全功率開啟——顧清讓。
顧清讓也已長成清雋挺拔的少年。十歲的他,褪去了些許幼時的懵懂,那份沉靜的氣質愈發明顯,如同山澗幽蘭,帶著疏離的冷香。他在公眾場合依舊是無可挑剔的顧家小公子,禮儀周全,談吐文雅,小小年紀便隱隱有了“溫潤如玉”的雛形。隻是那雙琉璃般的眸子深處,那份天生的涼意似乎也沉澱得更深了些。那異於常A的**發育,在少年略顯單薄的身形下,已被更合身剪裁的衣物巧妙遮掩,不刻意觀察幾乎難以察覺,隻在他偶爾動作幅度稍大時,勾勒出一點柔韌的弧度。
裴嶼澈對顧清讓的依賴,達到了近乎病態的程度。
“清讓哥哥呢?”
這句話成了裴嶼澈每日睜開眼的第一句詢問,也是睡前含著淚花的最後一句呢喃。隻要顧清讓的身影消失在裴嶼澈的視線範圍內超過五分鍾,小家夥那雙漂亮的大眼睛裏就開始迅速蓄滿淚水,小嘴癟著,仿佛下一秒就要天崩地裂。家裏的保姆、司機,甚至沈聿和裴硯,都對此束手無策。
最讓沈聿憂心的是,這份依賴隨著裴嶼澈年齡漸長,非但沒有減弱,反而愈發熾烈和……充滿獨占欲。
比如現在。
顧家與裴家毗鄰而居的巨大莊園裏,顧清讓結束了在顧家的功課,正準備穿過連接兩家的精致回廊回家。夕陽的金輝灑在他身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清讓哥哥——!!!”
一聲帶著哭腔的、撕心裂肺的呼喊瞬間打破了黃昏的寧靜。隻見裴嶼澈小小的身影從裴家主宅的大門裏衝了出來,像一顆小炮彈,直直撲向顧清讓。他跑得太急,甚至絆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
顧清讓下意識地快走兩步,伸手穩穩扶住了他。十歲的少年抱起六歲的小男孩已不算太費力。
裴嶼澈立刻像八爪魚一樣緊緊纏抱住顧清讓的脖子,小腦袋埋在他頸窩裏,哭得渾身都在顫抖:“嗚嗚嗚……清讓哥哥……我以為你走了……不要我了……哇……”
滾燙的眼淚迅速濡濕了顧清讓肩頭的衣料。顧清讓身體微僵,抱著懷裏哭得幾乎要背過氣去的小淚包,有些無奈地輕輕拍著他的背:“沒有走,我回家而已。別哭了,嶼澈。”
“不要回家!清讓哥哥陪我!”裴嶼澈抬起淚痕斑駁的小臉,眼睛紅得像兔子,抽抽噎噎地控訴,“你一走……天就黑了……好黑……我害怕……嗚嗚……”
這幾乎成了裴嶼澈的固定劇本。隻要顧清讓離開裴家,或者天色稍晚,“怕黑”就成了他挽留哥哥最冠冕堂皇、也最讓顧清讓難以拒絕的理由。
沈聿站在主宅門口,金絲眼鏡後的目光複雜地看著這一幕。他緩步走來,聲音平靜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嶼澈,不許胡鬧。清讓哥哥要回家了。”
“不要!我不要清讓哥哥走!爸爸……我害怕……天黑有怪獸……”裴嶼澈哭得更凶了,死死摟著顧清讓的脖子,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對著沈聿也毫不讓步,小臉滿是倔強的淚痕。
沈聿看著兒子那完全無法作偽的恐懼和依賴,再看看顧清讓被纏得有些無措卻依舊保持著溫和耐心的側臉,心中那根名為憂慮的弦繃得更緊。他太了解自己的兒子了,這份“怕黑”裏,究竟有幾分是真,幾分是獨占顧清讓的借口?他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光遮住了眼底的深沉。
“沈叔叔,”顧清讓抱著還在抽噎的裴嶼澈,看向沈聿,聲音清淩淩的,“沒關係的。我陪嶼澈一會兒吧。等他睡著了,我再回去。”
這是他慣常的處理方式。裴嶼澈聞言,哭聲立刻小了下去,變成了委屈的小聲啜泣,把小臉重新埋回顧清讓頸窩,嘴角卻偷偷地、滿足地彎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
沈聿沉默片刻,最終隻是微微頷首:“辛苦你了,清讓。”
夜色如墨汁般暈染開來。裴嶼澈的兒童房裏,暖黃的壁燈散發著柔和的光暈。顧清讓靠坐在寬大的兒童床邊,手裏拿著一本童話書,聲音平穩地念著。裴嶼澈洗得香噴噴的,穿著柔軟的小睡衣,像隻找到溫暖巢穴的小獸,緊緊挨著顧清讓,小手還固執地抓著他的一根手指。
“……從此,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顧清讓念完最後一句,合上書頁。低頭一看,裴嶼澈的大眼睛依舊亮晶晶地看著他,毫無睡意。
“清讓哥哥……”裴嶼澈的聲音帶著困意,卻軟糯得人心頭發顫,“我……我還是有點怕……你能……你能陪我睡嗎?”他仰著小臉,睫毛上還掛著一點未幹的濕意,眼神充滿了小心翼翼的祈求,仿佛顧清讓說一個“不”字,那蓄滿的淚水就會立刻決堤。
顧清讓看著這張酷似沈聿叔叔、卻又稚嫩脆弱得多的臉,拒絕的話在舌尖轉了一圈,終究還是咽了回去。他記得父親顧淮之偶爾流露出的疲憊和疏離,也記得沈聿叔叔每次看到他時,眼中那份難以言喻的柔和與擔憂。他並不太理解這種複雜的情感,但潛意識裏,他覺得不該讓眼前這個小淚包失望,尤其是在這種“害怕”的時候。
“好吧。”顧清讓的聲音沒什麼波瀾,隻是帶著一絲少年人特有的清冷,“你往裏一點。”
裴嶼澈的眼睛瞬間亮得驚人,所有的“害怕”煙消雲散,立刻像隻靈活的小蟲子,“呲溜”一下滾到大床最裏麵,還殷勤地拍了拍身邊空出來的位置,小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雀躍。
顧清讓脫掉外套,隻穿著裏麵的襯衫和長褲,躺在了裴嶼澈身邊。床鋪柔軟,帶著兒童特有的奶香和陽光曬過的味道。他剛一躺下,一個小小的、帶著暖意的身體就立刻貼了過來。裴嶼澈熟練地伸出手臂,緊緊地環抱住顧清讓的腰,小腦袋枕在他的胳膊上,滿足地蹭了蹭,發出一聲舒服的喟歎。
“清讓哥哥……你真好……”裴嶼澈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睡意,小拳頭還無意識地攥緊了顧清讓腰側的襯衫布料。
顧清讓身體微僵。他不習慣與人如此親密,即使是這個從小黏著他的**。裴嶼澈身上傳來的熱度和依賴感讓他有些無所適從。他試著輕輕動了一下,想拉開一點距離,環在腰上的小胳膊卻立刻收得更緊。
“別走……”睡夢中的小家夥發出模糊的囈語,帶著不安。
顧清讓不動了。他微微側頭,看著枕邊裴嶼澈恬靜的睡顏。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的陰影,小嘴微張,呼吸均勻。白天所有的哭鬧和執拗,在睡夢中都化作了全然的信任和依戀。
窗外,月光透過薄紗窗簾灑進來,給房間蒙上一層靜謐的銀輝。兒童房的門虛掩著,一道修長的身影靜靜地立在門外陰影處。
沈聿透過門縫,看著床上依偎在一起的兩個孩子。高大的少年略顯僵硬地躺著,懷裏緊緊摟著嬌小熟睡的男孩,那是一種帶著保護者姿態的、奇異的和諧。裴嶼澈的小臉埋在顧清讓的臂彎裏,睡得無比安穩香甜,那是他在自己或裴硯懷裏都未曾有過的全然放鬆。
沈聿的目光落在顧清讓沉靜的側臉上。少年閉著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月光勾勒出他初顯清俊的輪廓。這張臉,日後注定會掀起驚濤駭浪。而自己懷中這個看似脆弱的小淚包,那執拗到骨子裏的眼神,和此刻緊緊環抱的姿態,都讓沈聿清晰地預感到——命運的絲線早已在他們抓周那日就緊緊纏繞,隻會越纏越深。
憂慮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爬上沈聿的心頭。他無聲地歎了口氣,輕輕合攏了門縫,將一室的靜謐與無聲的羈絆關在門內。長廊裏,隻剩下他獨自離去的、略顯沉重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夜色中回響。他知道,這隻是一個開始,一場名為“依賴”的序幕,終將導向連他都無法預料的、熾熱而癡纏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