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陽高照，萬裏無雲。對於謝野來說，今天就是極為平常的一天。
    至少謝野現在是這麼覺得。
    教室外傳來了新班主任的響亮地講課聲。枝葉上歇腳的鳥雀都被震跑了好幾回，但謝野聽得昏昏欲睡。
    說起這位高二（三）班的新班主任，剛開學沒多久就被班裏同學起了綽號——牛牛。不隻是因為她全名叫牛妞。還有一部分原因是牛牛麵相看似憨厚和善，但脾氣暴躁如牛——
    謝野僅在開學後幾天就見識到了它的厲害。
    因為熬夜兼職，導致連續幾天遲到早退與上課打瞌睡後，牛牛強製性要求他和霍知遠坐一起。說什麼讓這位”三好學生”霍知遠來掰正他的學習態度，以及激發他對學習的熱愛……
    “這跟殺了我有什麼區別……”謝野生無可戀。
    不過好在霍知遠這幾天並沒有怎麼為難他，預料中的針鋒相對沒有發生——
    “裝得倒不錯。”謝野嗤之以鼻。
    不過最近看他挺忙的？但至於忙的什麼謝野也沒理由關心。唯一的好消息是，他高一時期交的狐朋狗友黃有才，跟他居然分在同一個班，而且還成了他的前桌！！果然緣分這種東西總是奇妙的。這讓謝野覺得暗無天日的日子，終於迎來了一絲慰藉。
    ”數學語言要說”對於任意x?＜x?，都有f(x?)＜f(x?)”，這就是單調遞增的定義。”牛妞敲敲黑板，示意同學們劃重點。
    趁著班主任繪聲繪色講課的功夫，黃有才轉過頭小聲”噗呲噗呲”：“喂哥們兒，放學後去天台喝酒嗎？我請客。”
    謝野托著腮幫子，搖了搖頭：“今天有點事。”
    黃有才“嘿嘿”笑道：“是上次那個在門口等你的妹子吧～我都看見了，是哥們就別狡辯啊！話說，你們是不是談了？”
    “說什麼呢。”
    謝野用筆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黃有才的頭，示意他麻溜的轉過頭去認真聽課——“再講話，被牛牛發現了等著領檢討大禮包吧。”
    黃有才捂著頭不為所動。依舊在滔滔不絕：“誒怕什麼，快說說嘛，這麼漂亮的妹子，怎麼就看上你了？果然我是敗在臉這種小事上了嗎……不行，我得回去多聯係聯係”撩妹密法100章！”——再說了，不去喝酒那能幹嘛，絕對是約妹子吧！！你騙不了哥們的，咱倆都多熟了。”
    “咳，咳咳……”
    謝野在位置上瘋狂倒騰嗓子，眼神聲音示意黃有才轉過去。內心已經一萬頭草泥馬奔過——
    牛牛已經盯上咱倆了啊，大哥你別講了！我才被牛牛罰了800字檢討，再罰我就要升級成1000字了！！
    黃有才接收謝野信號進度0%，歪著腦袋一頭霧水的問道：“哥們兒，你感冒了還是眼睛不舒服啊？一直對我擠眉弄眼的。哥們兒你不會看上我吧？我男的啊，我可沒有那種癖好……”
    謝野忍無可忍：“黃有才，再造謠下課給我等著……”
    還未等黃有才回答，啪一聲巨響，書重重砸在謝野桌麵上——
    “都講什麼呢？！這麼起勁，來上講台講給我聽！！”
    班主任脾氣一下就爆發了，周身的怒氣甚至都溢了出來，霎時班級裏鴉雀無聲——
    黃有才忽覺今天天變暗了，連氣壓都低了起來！周圍就像是被什麼萬年凶獸的力量所籠罩著，壓得他喘不過氣。瑟瑟循聲望去，與爆發中的牛牛四目相對……
    果然是，傳說中的萬年凶獸——
    “夭壽了！牛牛，不牛老師饒我一命！”黃有才雙手合十。“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發誓！”
    牛妞沒想到黃有才認慫竟如此之快，教育的話一時都哽在喉嚨。最後為了不耽誤課程進度。歎了口氣先行作罷——
    “你們兩個放學後都來辦公室一趟。”
    黃有才忙不迭點頭，連聲附和，笑**的目送牛妞回到講台上。
    謝野扶著額頭，眉頭緊鎖——黃有才你真是好樣的，坑兄弟還得是你。不行，今天必須離開，如果他們找不到我，去尋謝安的話一切都完了！……
    霍知遠默默注視著謝野與黃有才的一舉一動。手中的那頁紙早已被握得皺皺巴巴。
    紙上寫了又畫，畫了又寫，也不知道它的主人正經曆了怎樣的情緒翻湧——
    “謝野啊……謝野！”
    高懸的烈陽漸漸墜入雲海深處。溫暖朦朧的橘色調再次籠罩了世界——
    悠長的放學鈴打破了校園裏的寂靜。走讀的學生都從教室湧了出來。到處都是談話聲和吵鬧聲，看起來一片祥和。
    謝野無心賞天邊美景，現在最重要的是趕緊收拾東西離開。錯過了時間，不知道那群人又會發什麼瘋。
    “不是哥們，這麼著急就去麵見牛牛啊？”黃有才滿臉不解。
    謝也利落的背上書包，頭也不回的往教室門外奔去，丟下一句話：“牛牛問我的時候，你就說我爸媽過生日，今兒必須回去！”
    “哥們兒，你爸媽生日是同一天啊？！”黃有才無能狂怒。
    “抱歉，麻煩讓讓……”
    “誒，你這人怎麼回事。走路不看路啊？”
    謝野三步作一步。飛快的穿梭在人群中。許多人被擠到了，周圍引起來一陣不滿——
    謝野連聲道歉，腳步並未停下。好不容易到達交易地點，謝野已經累的氣喘籲籲。
    那是個深藏在居民樓裏的小商鋪，雖看似十分不起眼，但也是一個滋生黑勢力的優秀培養皿。
    “是我，謝野。”謝野輕敲鐵門，非常有年代感的鐵門隨著敲擊聲”嘎吱嘎吱”作響。
    沒一會兒門開了，裏頭的交接人警惕環顧四周後確認隻有謝野一個，才敞開鐵門示意謝野進來。“砰！”隨著一陣沉悶的關門聲後，四周又恢複了往日表麵的平靜。
    沒等謝野把包裏的東西拿出來，突覺胃部一陣劇烈的疼痛，身體不受控製地飛了出去，重重砸向緊鎖的鐵門。
    “這是見麵禮，我的朋友。”黑虎老二虎狂收回腳，順勢躺靠在真皮沙發上，緩緩點燃香煙吸了一口。
    謝野疼得蜷縮著身子，在地麵上不斷幹嘔，冷汗已然浸濕了脊背。
    “母債子償。錢帶來了嗎？”虎狂欣賞著謝野極致的痛苦。口鼻緩緩吐出白色的煙霧。
    謝野一手撐住地麵艱難地爬起，緊緊捂住胃部，手指顫抖的從書包裏翻出一疊鈔票。
    虎狂周圍的小弟趕忙接住，不一會兒就算清了有多少張。
    “一千七，頭兒”
    “一千七？”虎狂狠辣的目光落在謝野身上。
    “其餘我會以後補上，目前所有的都在這裏了。”謝野抬眼，對上虎狂的目光。
    “補上？謝野，**借的可是高利貸，拖得越久利息越多。現在還有27萬，你能打工還，我們兄弟幾個可等不了那麼久！”
    “那你想怎麼樣。”謝野目光冰冷。
    虎狂哈哈大笑：“去賣血吧謝野。賺的錢比你一個月倒騰的工資還要多。看在朋友的份上，我倒是可以給你一條避開條子的野路子。就當你欠黑虎幫一個人情了。”
    謝野語氣透著寒氣：“犯法。我們不是朋友。”
    手中煙很快燃盡，小弟又遞上了一根煙，虎狂啞著嗓子道：“去不去你自己考慮謝野。聽說你還有一個生病妹妹，長得還怪可愛哈哈。不過就靠兼職的那點錢還要還債，付醫藥費真的夠嗎？”
    “**養的你說什麼？你對她怎麼樣了？！”
    謝野瞬間暴起，握緊拳頭就要衝過去，周圍許多小弟立馬湧出來扣住謝野的肩膀，將他死死按在地板上。
    虎狂望著謝野不斷掙紮，不屑地吐了嘴口水在謝野臉上：“沒怎麼樣，不過看得時候她還是昏迷不醒的狀態，不趕快化療的話就要死了，還怪可惜的。”
    謝野聲音有些哽咽，謝安永遠是他的軟肋：“我去，在哪？”
    “坐上樓下的黑色麵包車，有人會帶你去。別緊張，像你這種走投無路去賣血的窮鬼不止你一個。”虎狂眼神看向門口的小弟，小弟立即會意，拉開了門，昏暗的房間裏透進了一絲外麵的光——
    謝野彎腰拉起躺地的書包，腳步堅定的邁向那片未知的命運。
    “誒，別擠。上車的時候頭都一個個給我套上黑布啊。小聲點，被條子抓到了都沒好果子吃！”
    領頭的那個仔細的登記人數，把那堆腐爛的”老鼠”推進車裏。抬頭突然發現一位穿著校服朝氣俊朗的少年，雖然臉色很難看，但怎麼也不像是負債累累要賣血的亡命徒。倒像還在讀書的學生。
    “叫什麼？”領頭的問道。
    “謝野，欠債27萬。”謝野淡淡回道。
    27萬？血抽幹了都湊不齊這27萬吧？！
    謝野視線忽然暗了，被人推進車裏與其他亡命徒擠在一塊。車裏煙味酒味混雜在空氣中，謝野不由得皺緊眉頭。
    因為被黑布套住了頭，黑暗中其他感官的感覺異常明顯。口腔裏彌漫著揮之不去的血腥味，胃一陣**。劇痛瞬間爬滿全身……
    “唔……”謝野痛苦的咬住下唇，留下了點點血痕。
    “到地方了！一個個安靜點滾下來。”
    謝野再次睜開眼，發現自己在一個像醫院的地方。牆壁已經很老舊了，還有許多人印在上麵的鞋印。
    “下一個。”戴口罩的醫生喊道。
    謝野聞聲走了過去，將手放在桌麵上。那醫生拿起不知道紮了多少人的針管，在酒精裏輕輕涮了一下，便直接推入謝野的血管裏——
    謝野默默注視著自己的血液從針管裏洄洄流出，像一條長長的紅色生命線。最後彙集在透明血液袋裏。
    一共抽了800cc，收入4800。
    謝野望著手上厚厚一遝的錢，有種說不出來異樣的安心。
    謝安，等著哥哥。病馬上就會好了，哥哥帶你回家！
    待麵包車將那一群人送回原地方時，夜幕如潑墨般傾瀉，已然吞沒了最後一絲天光。
    謝野已經麵色蒼白，腿腳發軟，搖搖晃晃站不穩了，靠著路燈微弱的亮，用僅剩的意誌扶著牆緩緩前行。
    耳畔突然起一陣熟悉的聲音——
    “謝野，終於找到你了。牛老師讓我抓捕你歸案。”
    是霍知遠？他怎麼在這裏？
    謝野視線一片模糊，看不清他的臉。但憑聲音還是認出了眼前這個人。
    “怎麼……是你？”謝野一陣暈眩，全身沒有力氣。
    霍知遠很快發現了謝野的異常，本來是奉命把謝野抓回來寫檢討，但到處都找不到人。家裏空蕩蕩，兼職的奶茶店老板說他請假了，甚至去了網吧也一無所獲。
    按照謝野平常三點一線的行動軌跡，今天突然就失蹤了，這很奇怪。
    隻是沒想到會在這裏撞到他。
    “你怎麼……”霍知遠話還未說完。謝野就直挺挺地向前摔去，霍知遠眼疾手快接住他，一把將人拉起靠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到底發生了什麼啊……謝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