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三天的暴雨讓廣州的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氣息。
    蘇沐楸坐在教室窗邊，指尖無意識地在課桌上敲擊著《夢中的婚禮》的旋律。班主任正在講台上強調下周技能考證的重要性，但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書桌裏震動的手機上。
    【10：23】周予安：我們月考成績出來了！
    【10：23】周予安：[圖片]
    【10：24】周予安：我數學居然及格了！多虧你教的解題方法
    照片上是張皺巴巴的試卷，右上角用紅筆寫著“62”。蘇沐楸的嘴角微微上揚，但很快又抿成一條直線。她想起昨天父親的話：“三二分段班的學生，最後能進地鐵公司就是最好的出路。”
    “蘇沐楸！”班主任突然點名，“複述一下我剛才說的考證注意事項。”
    教室裏瞬間安靜，蘇沐楸緩緩站起來，大腦一片空白。
    “準考證要提前打印。。。”一個聲音突然在她腦海中響起，是昨晚周予安隨口提過的他們學校的考試安排。
    她一字不差地複述出來，班主任滿意地點點頭。坐下時，同桌女生小聲問：“沐楸，你最近怎麼總是心不在焉的？”
    “沒什麼。”蘇沐楸低頭整理筆記，沒看到對方欲言又止的表情。
    放學後，雨下得更大了。蘇沐楸站在校門口，望著如注的雨水發呆。手機震動起來，是周予安發來的視頻通話請求。她的手指懸在接聽鍵上方，最終還是沒有勇氣點下去。
    【17：05】木秋：不方便接
    【17：05】周予安：沒事！就是想給你看看我姐的貓
    【17：05】周予安：[視頻]
    視頻裏，一隻藍眼睛的布偶貓正慵懶地舔著爪子。周予安的聲音從背景裏傳來：“布丁，給楸楸姐姐打個招呼~”
    蘇沐楸的心突然軟了一塊，她猶豫了一下，在相冊裏找到一段雪球的視頻發了過去。
    【17：07】木秋：[視頻]
    【17：07】周予安：哇！你的貓好漂亮！
    蘇沐楸一隻手撐著傘，快步走向地鐵站，另一隻手不忘回複信息。下雨還單手的原因，蘇沐楸索性放棄打字直接發了段語音過去。
    【17：08】木秋：嗯，謝謝誇獎。
    【17：07】周予安：等等，你是在外麵嗎？你那邊怎麼這麼吵
    蘇沐楸這才注意到語音裏錄進了路人說話的聲音，她還沒來得及回複，周予安的下一條消息就跳了出來：
    【17：08】周予安：對了，下周我要去廣州參加比賽！
    【17：08】周予安：高校電競聯賽華南賽區決賽
    【17：08】周予安：我們見個麵吧？
    雨水順著傘骨滑落，滴在蘇沐楸的手機屏幕上。她盯著那條消息，感到一陣眩暈。見麵？和一個隻在網絡上認識的人？
    【17：10】木秋：我不確定有沒有時間
    【17：10】周予安：就簡單吃個飯也行
    【17：10】周予安：我都查好了，比賽場地就在天河體育中心
    【17：10】周予安：旁邊有家很出名的早茶店
    蘇沐楸的手指微微發抖，她應該拒絕的，這太危險了。但內心深處，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催促她說“好”。
    【17：12】木秋：到時候再說吧
    【17：12】周予安：那我就當你答應了！
    【17：12】周予安：[位置分享：廣州天河體育中心]
    【17：12】周予安：比賽是下周六下午兩點
    回到家，父母正在客廳看電視。蘇沐楸低著頭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間，卻被父親叫住：“沐楸，過來一下。”
    茶幾上擺著一疊資料，最上麵是“新加坡理工學院交換生申請表””。
    “鄭老師推薦你去參加這個項目，”父親推了推眼鏡，“畢業後可以直接留在那邊工作。”
    蘇沐楸的心猛地一沉：“我不想出國。”
    “胡鬧！”父親的聲音陡然提高，“你知道這個機會多難得嗎？”
    “老蘇，”母親輕輕按住父親的手臂，“讓孩子自己想想。”
    回到房間，蘇沐楸把臉埋進雪球柔軟的肚子裏。手機又震動起來，是周予安發來的比賽海報。她突然覺得無比疲憊，回了個“知道了”就關機了。
    那天晚上，蘇沐楸做了一個夢。夢裏她站在天河體育中心門口，周圍人潮洶湧，卻怎麼也找不到那個隻在視頻裏見過的身影。
    約定的時間很快到來，蘇沐楸站在衣櫃前，已經換了三套衣服。雪球蹲在床上，歪頭看著她。
    “看什麼看，”蘇沐楸小聲嘀咕，“我隻是去看場比賽而已。”
    她最終選了一件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戴上黑色口罩。出門前，她給周予安發了條消息：【可能會晚點到】
    天河體育中心比想象中還要擁擠，蘇沐楸站在觀眾席最後一排，遠遠望著舞台上的大屏幕。當“鄭州XX中學”的隊名出現時，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周予安穿著紅白相間的隊服，正專注地盯著屏幕。即使隔著這麼遠的距離，蘇沐楸也能認出他——和視頻裏一樣，卻又不一樣。現實中的他更鮮活，更生動，會在擊殺對手時露出得意的笑容，也會在失誤時懊惱地抓著頭發。
    比賽進行到第三局，蘇沐楸的手機震動起來。
    【15：42】周予安：你來了嗎？
    【15：42】周予安：我在東門入口這邊
    蘇沐楸望向東門方向，果然看到周予安站在那裏四處張望。她的腳像生了根一樣無法移動。就在這時，周予安突然抬頭，目光似乎穿越人群直直看向她所在的位置。
    蘇沐楸倉皇轉身，逃也似地離開了場館。
    回家的地鐵上，手機不停震動。周予安的消息一條接一條：
    【16：15】周予安：楸楸？
    【16：30】周予安：你是不是來了又走了？
    【16：45】周予安：至少告訴我為什麼吧
    蘇沐楸攥緊手機，直到指節發白。她該說什麼？說她害怕？說她不擅長麵對現實？還是說她父親正準備把她送到半個地球之外？
    最終，她隻回了一句：【對不起】
    然後，她拉黑了周予安的所有聯係方式。
    那天晚上，蘇沐楸抱著雪球坐在飄窗上，望著廣州的夜景發呆。手機屏幕亮起，是父親發來的消息：“申請表我幫你交上去了。”
    蘇沐楸沒有回複，她點開相冊，看著之前偷偷保存的周予安的照片。照片裏的少年笑容燦爛，仿佛永遠不會有煩惱。
    一滴淚水落在屏幕上，模糊了那張笑臉。
    與此同時，天河體育中心附近的酒店裏，周予安正盯著手機屏幕上紅色的感歎號發呆。他的隊友拍了拍他的肩：“沒事吧？”
    “沒事，”周予安勉強笑了笑，“隻是。。。錯過了一個很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