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袖底下，李顏再次扭動了下手腕，忍無可忍地抬頭，從繁複的劉海裏翹著眼睫，示意般看著旁邊不知為何還不肯放手的男生一眼。
    姣好的秀眉似新月籠煙，盈盈若秋水的琥珀色眸子，澄澈、通透，仿佛可以透視人心，讓人一望就能望進人心裏去。
    本該最是純潔無辜的玻璃珠子，偏偏眼尾天生呈鉤狀，略微上翹，眼周粉白，看誰都像是含情脈脈，帶著微醺勾人的醉意。
    江杭呼吸一頓，像是被什麼燙到了一樣，迅速眨了下眼，偏離了視線，一下子攤開了手掌，鬆了手。
    耳根處淺淡的紅暈在健康小麥色皮膚的遮掩下，掩飾的極好，身體裏那股躁動的熱意除了他自己，無人能夠發覺。
    皺著濃密的劍眉，語氣生硬，表情顯露出凶惡之色，替自己找補似的說道：“看什麼看，你自己撞到我身上的，別誤會。”
    “煩死了，要不是我，你早摔地上了。”
    李顏：“…………”
    李顏小臉都懵了。
    好一出倒打一耙的戲碼。
    李顏沒有誤會什麼，但是他這麼一說，倒真的像她故意往他身上撲，對他有什麼意思似的。
    天地良心，李顏怕他們怕得要死，在這些牛高馬大的男高中生麵前，跟個鵪鶉似的，大氣都不敢喘。
    青少年人機體蘊熱內盛，血氣方剛，在9月涼爽的早晨，江杭仍然穿著短袖，肩膀寬闊，小麥色的健壯手臂上線條流暢分明。
    但並不誇張，體格處在成熟男性和少年中間，帶著一種青春淩厲的氣息，緊實的肌肉繃起，勁勁兒的，像一頭蓄勢待發、矯健的獵豹，富含美感的同時，蘊含著無窮的力量。
    平時大概最喜歡的就是打球和鍛煉，還是那種會在六人宿舍裏自律舉鐵的鋼鐵直男，宿舍牆壁上張貼著各種球星和運動賽事。
    這樣的運動健將，一拳她都受不了，怎麼還會不知死活地湊到他們跟前去。
    不過他最後一句話也沒錯，他可以冷漠的任她狼狽地往地上摔，也用不著拉她一把。
    因為他們才是他的朋友，朋友間向來都是沆瀣一氣。
    李顏不能不識好歹，抿了抿唇瓣，輕聲說道：“謝謝你。”
    李顏辯解不了，隻好幹巴巴地道謝。
    江杭咽了下喉嚨，淡淡道：“嗯。”
    李顏原本以為這樣糟糕的小插曲就這樣過去了，沒料想到，就在下一刻，肩膀猛的被人重重的往前一推。
    李顏驀地花容失色，大驚：“！！！”
    她怎麼抵得過那股迅疾的力道，膝蓋一彎，身體猛然傾斜，失去平衡，“砰——”的一聲撞到了前麵同學硬邦邦的後背，跟塊鐵板似的，鼻梁瞬間磕得生疼。
    “唔！”
    好疼。
    眼前一黑，眼淚水都差點流出來，生理刺激上的。
    那一瞬間的猛烈疼痛過後，心裏的疑惑、驚惶逐漸占據上風，臉色慘白荏弱，被毒蛇盯上似的，整個人如墜在冬日裏的冰窖，凍的人遍體生寒。
    害怕驚愕的同時，也生出了一種承受無妄之災的怒氣。
    李顏很少生氣動怒，沒了父母的庇護，越長大膽子倒是越怯懦了，同班同學再壞也壞不到哪裏去，一般都是能忍則忍。
    她也不是不知道校園存在一些欺淩現象，各種新聞報紙上、現實生活裏，但她一心隻撲在了讀書上，很少會關注其他人的閑事，這讓她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衝突和傷害。
    也不覺得自己會成為他們施暴與被施暴中的一環，可現在，不敢置信的事實就是這樣發生了。
    實在是太莫名其妙。
    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她沒有惹過他們。
    她咬著嘴唇，從自己身上找不出任何答案。
    要說之前的種種還有理由可以解釋說是不小心的，同學間的玩鬧磕磕絆絆很正常，那麼剛才那一下子就是存心故意的。
    李顏清楚地感受到一隻手襲上她的肩，摁著她的肩頭，輕而易舉地就將她摜了出去。
    “哎呀，都警告過你的，人多要好好走路了，怎麼又摔了。”
    “裝什麼啊，不要這個碰那個碰的。”
    “嘖，給臉不要臉。”
    一堆裝模作樣、幸災樂禍的聲音，李顏恍惚間似乎還聽到了一聲熟悉的短促笑聲，剛剛才聽過的，是那個自稱辛遠的家夥。
    江杭立在旁邊，眉頭再次簇起，冷眼看著同伴，眼神中透露出明顯的不讚同。
    卻抿著唇，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