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檢測到任務目標耿星陌上升5個好感度，目前耿星陌的好感度為15。恭喜玩家，請再接再厲。”
    許久沒有聽到過的聲音突然出現，何思漾不由得怔了怔。不過沒等他深究耿星陌這好感度從何而來，肩膀突然被人搭上了。
    “看來小漾跟小耿相處得不錯嘛，哈哈哈哈……”
    何思漾定睛一看，是剛才跟耿星陌搭話的人。
    ……叫什麼來著？
    耿星陌好像叫他“王總”。
    “王總。”何思漾點點頭，打了招呼。
    “喝點兒吧，暖暖身子，”王總遞給他一杯香檳，“這天兒可真冷呐。”
    何思漾不會喝酒，就抿了一小口：“是啊，真冷。”
    ————
    拍完照，何思漾回了包廂，卻沒有看見耿星陌。
    “小耿去廁所啦。”張導說道。
    何思漾扶額：“我沒找他。”
    “嗯嗯，你沒找他。”
    何思漾：“……”
    算了，就算找到了人又能怎麼樣，他又不能直接問“你怎麼突然對我有好感了”。
    何思漾收起自己的好奇心，入了座。
    酒過三巡，氣氛越來越熱鬧，大家玩起了“逢七過”。何思漾因為心不在焉所以一直輸，被灌了好多酒，看著耿星陌的空位，他心裏有些堵。
    掉坑裏了這是？
    還是預料到會被灌酒，所以早早逃了？
    “454！”
    “455……”
    “錯啦哈哈哈哈，喝！小漾，喝！”
    何思漾再次接過張導遞來的酒，生無可戀地喝完了。
    “我去趟洗手間。”他擺擺手，在笑聲中奪門而逃。
    實際年齡才18歲的何思漾從來沒喝過這麼多酒，他一直不清楚自己的酒量，經此一遭看來也很明確了。
    該死的酒桌文化。
    何思漾潑了自己幾把涼水，還是沒覺得有多清醒。
    再喝下去就要出事了。
    何思漾邊走邊想，但思維卻逐漸遲鈍。
    酒店很大，每一扇門都長得一模一樣。
    是哪間來著？
    瀟湘閣？
    竹韻閣？
    還是如意閣？
    何思漾的腦袋像斷了發條的鍾，一刻也運轉不得。
    他抱著試試看的想法推開一扇門。
    “媽的！你當老子是**嗎？！老子喝的是情懷！是82年的雪花！你**懂不懂欣賞！”
    “啪嚓——嘩啦！”
    一個閃著廉價綠光的啤酒瓶，帶著主人的滿腔情懷，在何思漾腳尖前炸開，玻璃渣和可疑的泡沫濺了他一褲腳。
    何思漾嚇得心髒差點從嗓子眼蹦出來，“砰”地一聲甩上了門。他撫著胸口緩了三秒，決定換個門試試運氣。
    總不會比剛才更糟了吧？
    他樂觀地想，手又搭上了旁邊一扇門的把手。
    “啊——好爽！再快點……啊有人來了！”
    “滾！誰允許你進來的！眼睛瞎了？！”
    何思漾的臉“騰”地一下紅得像煮熟的蝦米，大腦瞬間宕機，隻剩下“對不起對不起……”的本能複讀，手忙腳亂地再次“砰”地關死門，仿佛要把剛才看到的畫麵也一並夾斷。
    人總不會一直倒黴吧？
    他給自己打氣，鼓起殘存的勇氣，推開了第三扇門。
    “哎喲！小夥子多大了？做什麼工作的呀？”一隻溫暖但不容抗拒的手抓住了何思漾的胳膊。
    “是凜江本地的伐？家裏幾套房啊？全款還是貸款？”另一隻手開始不動聲色地捏他的肩膀，仿佛在評估肉質。
    “小夥子麵相真精神！我女兒可是倫敦回來的海歸哦！你撒子文憑嘞？年薪多少呀？”一張熱情洋溢的臉幾乎要貼上來。
    “別擠別擠！小夥子看看我侄女的照片！985的碩士！性格好得很！”一個手機屏幕差點懟到他鼻子上。
    “屬啥的？配不配我家閨女啊？阿姨給你算算！”又一隻手試圖去摸他的頭骨。
    何思漾瞬間被洶湧的關愛給淹沒，叔叔阿姨們的問題如同密集的霰彈，噼裏啪啦地轟在他脆弱的神經上。他感覺自己像一塊菜市場的五花肉，正被一群經驗豐富的買家圍著評頭論足、捏骨看相。
    何思漾艱難地在人潮中蠕動，嘴裏機械地重複著“謝謝……很好……那個我還有事……”，臉上掛著快要抽筋的禮貌微笑，用盡洪荒之力，才從熱情的包圍圈裏撕開一條縫隙。
    總算出來了。
    何思漾身心俱疲地歎了口氣，視線十分模糊，隱隱約約看見遠處站著個人。
    “唔，有點眼熟。”
    何思漾眯起眼睛，還沒看清是誰，眼前的視野突然被人遮擋，他的目光重新聚焦，抬頭看清了來者的臉：“耿星陌，你怎麼在這裏？”
    他精巧皙白的眼角帶上了紅色，一雙原本清冷幽深的鳳眼，看人時就像氤氳了潮濕的霧氣，顯得多情又迷離。
    不是曖昧的“星陌哥”，也不是故意嗆人的“耿老師”。
    耿星陌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這是喝了多少？”
    何思漾思考了一下，比了個五。
    耿星陌嘲笑道：“五杯就醉成這樣？”
    何思漾搖搖頭：“十五杯。”
    耿星陌：“……”
    他環顧四周：“你一個醉鬼，他們就放心把你一個人放出來了？”
    何思漾打了個嗝：“不然呢？拿根繩拴著？”
    耿星陌：“……”
    他無奈地笑了一下：“清醒時說話要麼曖昧不清，要麼夾槍帶棒，還不如現在這樣直來直去，挺好。”
    何思漾斜睨著他，眼神裏帶著醉意，努力聚焦成一道嫌棄的光。他抿著嘴，頭歪向一邊，像隻鬧別扭又站不穩的傲嬌貓。
    “大小姐，”耿星陌覺得好笑，“你確定你要繼續在這裏站崗？等人家拍到你這幅樣子，把事情鬧大，又得讓那位幫你收拾。”
    何思漾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耿星陌說的“那位”是陳紹楠，不由得皺眉：“別跟我提他。”
    耿星陌饒有興趣：“你們吵架了？”
    “關你屁事。”
    “行，不關我事，”耿星陌點頭，“那你就一扇一扇門找下去吧，我先走了。”
    “等等。”
    酒勁兒一上來，**的閘門就鬆了，那些需要精心包裝的心思，瞬間變得直白又坦蕩。
    何思漾拽住耿星陌的衣角：“帶路。”
    耿星陌被氣笑了：“您還真是不客氣。”
    “謝謝。”
    “……行。”
    耿星陌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隨後說道：“不用回去了，他們都喝趴下了，直接在樓上開了房間，蔣依葉拜托我把你送回去。”
    “嗯。”
    何思漾淡淡道，仔細看才會發現他的目光有些失焦，意識已經模糊不清了。
    何思漾知道，耿星陌這人並沒有他對外表現出來的那般良善，他也確實沒有看錯人。比如現在——
    “走吧醉鬼，爸爸帶你回家。”
    似乎每個男生都有個當朋友爹的願望，耿星陌拍了拍何思漾的頭，率先往前走。
    走了幾步沒聽到身後人的動靜，耿星陌折返回來：“怎麼了何老師，需要我八抬大轎抬著你走嗎？”
    何思漾垂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
    耿星陌無奈地彎下腰，湊到何思漾跟前自下而上仰視著他，不由得一愣。
    何思漾垂落的栗色劉海掩著冷白的膚色，鳳眼蒙著水霧洇開薄紅，眼尾如沾露的花瓣尖微微上挑。下唇被咬出齒痕，喉結在酒氣裏顫動，整個人像繃到極致的瓷釉裂開了細紋。
    然而見此情景的耿星陌也要裂開了：“不是，你別哭啊，好端端的哭什麼，剛剛不是挺能耐的嗎。”
    “……”
    “喂，何思漾，男兒有淚不輕彈，你再哭我就要嘲笑你了。”
    “……”
    “我要把你這幅樣子拍下來了啊，到時候可別怪我做成表情包。”
    “……”
    “行，你不走是吧，那我不管你了，我走了。”
    耿星陌往前剛走了兩步，就聽見身後傳來了輕微的啜泣聲。
    “得，”耿星陌咬牙再次折返回來，“何思漾，你是老天派來克我的對吧。”
    何思漾不語，隻是一味地流眼淚。
    “我不笑你行了吧，也不會把你做成表情包。”
    “……”
    “這裏也沒轎子，難不成要我背你回去啊。”
    何思漾抬起頭來，眼淚汪汪。
    耿星陌：“……不是，你來真的啊，我就隨口一說。”
    何思漾的眼眶又紅了。
    耿星陌認命地蹲了下來：“上來吧祖宗，我真是服了你了。”
    何思漾伸出手，煞有介事地戳了戳耿星陌的背，又晃了晃他的肩膀，像是在檢驗這頂轎子是否結實。確認完畢，他才紆尊降貴地、慢吞吞地把整個人的重量壓了上去。
    耿星陌歎了口氣：“趴穩了？那我們出發了？”
    好在酒店的保密性不錯，不然這一幕被媒體拍到，絕對會引起微博癱瘓。
    人喝醉了，逃不開這三部曲：
    一，理智出走，行為失控。
    平日裏精心維護的人設瞬間崩塌，做出些匪夷所思、事後捶胸頓足的荒唐舉動。
    二，語言係統崩潰，情緒泄洪。
    邏輯下線，舌頭不聽使喚，壓抑的情緒或心底的執念借著酒勁兒噴湧而出，俗稱“耍酒瘋”。
    三，物理關機，就地休眠。
    鬧騰完了，精力耗盡，管它是沙發、地板還是馬路牙子，身體自動尋找最近平麵，迅速進入嬰兒般的睡眠模式。
    何思漾此時顯然進入了第二步，他聞著耿星陌脖頸間的氣息，像隻找到了安心窩的貓，忍不住用發燙的臉頰蹭了蹭，蹭得耿星陌脊背瞬間繃緊，肌肉線條都硬了：“何思漾，你能不能老老實實待著。”
    醉鬼很難聽得進去別人的警告，何思漾把耿星陌的話當成了耳旁風，依舊我行我素。
    耿星陌的感官被無限放大，他能很清晰地感受到何思漾柔軟的嘴唇蹭過他的脖頸，帶起一陣細小的電流，順著脊椎竄上來，他的呼吸都窒了一瞬。
    “何思漾，”耿星陌咬牙切齒道，“你再亂蹭，我就真鬆手了。”
    他說著，手臂作勢就要往下卸力。
    背上的人果然被嚇到，兩條腿瞬間緊緊纏住耿星陌勁瘦的腰肢，整個人更用力地貼了上去，溫熱的體溫隔著薄薄的衣料灼人。
    耿星陌：“……放開。”
    何思漾在他頸窩裏搖頭，發絲搔刮著皮膚，癢得鑽心。
    “我不鬆手行了吧。”
    何思漾還是固執地搖頭，半晌，才小聲嘟囔道：“別丟下我。”
    耿星陌低低地嗤笑一聲：“何思漾，你最好祈禱自己斷片兒，不然我怕你一頭撞死在牆上。”
    何思漾安靜了幾秒，似乎在努力消化這句話。
    耿星陌暗自歎了口氣，認命地托著人往上掂了掂，讓那過分貼合的姿勢稍微鬆動一點，繼續負重前行。
    “我爸說，撞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何思漾的聲音悶悶地傳來。
    耿星陌表示讚同：“你爸說的對。”
    “我沒有爸爸。”
    “小醉鬼，剛才是誰說有爸爸的？而且，每個人都有爸爸。”
    何思漾認真思考了一瞬，隨後道：“那我不是人。”
    耿星陌：“……”
    他騰出一隻手，沒好氣地胡亂揉了一把何思漾柔軟的發頂：“何思漾，你就這樣損人不利己吧。”
    何思漾發出一聲含糊的咕噥，總算安靜地趴好。
    然而這安靜沒持續多久，醉鬼的傾訴欲再次占領高地。
    “耿星陌。”
    “幹嘛。”
    “沒事，就叫你一下。”何思漾的聲音帶著點得逞的小得意。
    耿星陌無語：“別逼我罵你啊。”
    沒過幾秒，又來了。
    “耿星陌。”
    “……又幹嘛。”
    “不幹嘛，叫你一聲，看看你還在不在。”
    “……在呢，一直都在。別叫
    了祖宗，聽話。”耿星陌投降了。
    “耿星陌。”
    “您又有什麼事。”
    “你剛才出去那麼久做什麼。”
    “……”
    耿星陌的腳步微不可查地頓了一下，眼底深處掠過一絲陰鬱，快得讓人抓不住。
    他很快調整好，用更慵懶隨意的語調反問，聲音壓低，帶著點撩人的沙啞：“問這麼細？查崗啊？”
    何思漾顯然沒理解“查崗”一詞的曖昧程度，隻是憑著本能，在耿星陌背上誠實地點了點頭，鼻尖蹭著他後頸的皮膚：“嗯。”
    聲音又軟又乖。
    耿星陌呼吸一滯，隨即低笑出聲：“你倒是坦誠得讓人頭疼。”
    “所以，你去哪裏了？”
    “江湖上的事，小朋友少打聽。”
    何思漾皺了皺眉：“小朋友？”
    “你比我小了九歲，可不就是小朋友。”
    何思漾不服氣地抗議道：“我成年了！”
    耿星陌笑嗬嗬的：“嗯，21歲，正是青澀可愛，讓人忍不住想逗的年紀。”
    “你才21！你全家都21！”
    已經三十而立、成熟穩重的耿星陌挑了挑眉：“謝謝誇獎，不過……”
    “我明明才十八。”何思漾驕傲道。
    耿星陌：“……”
    他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好好好，小朋友，你18，你永遠年輕一枝花。”